一
場豁口天災,或許整個艾賽亞大陸的強弱局勢都會為之改變。
陸易無聲歎了口氣,轉身沉入夢鄉。
希望明天有個好天氣。
*
翌日是個大晴天。
入夏的布蕾賽德是滿眼青翠的綠。
半上午圖書館搜尋無果後,陸易悶聲躍上棵大樹,躺在粗壯的樹枝上想象著自己隻是一片樹葉來放空思緒。
樹葉沒能放空自己多久,不速之客便從不遠處緩緩踱步而來。
陸易餘光瞥見了來客,卻依舊像是什麼也沒看見似的,目光虛虛地落在前方。
鉑金絲鬆垮綰在腦後的卡利斯托絲毫不惱,微微仰頭望向樹枝上的陸易。
“陸易。”他語調和緩呼喚道。
陸易這下不好再裝沒看見了,慢吞吞支起半側的身子,一手倚著下顎,垂目看向教皇冕下。
“冕下。”他這樣疏遠回應道。
陸易的頭發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長得很長了,滿頭璀璨的金絲及肩,正午的豔陽透過片片葉影照在他身上,明明滅滅的光斑與暗影交織在他的發梢邊緣。
唯獨他的麵部五官是全然處在背光的陰影暗麵的,可儘管如此,那蔚藍色眼眸依舊像是含了瀲灩閃爍的光。
卡利斯托就這樣仰頭看了他好一會兒。
雙方都沒有說話。
在這片並不令人感到難受的沉默中,卡利斯托率先開口道:“要來一口桂花酒嗎?”
陸易微微挑眉:“現在好像還不到桂花的季節。”
卡利斯托含笑:“可桂花酒釀卻是四季常有的。”
“所以要來一口嗎?”卡利斯托伸手晃了晃手中精致的木瓶。
陸易盯著他那紋絲不動的表情和動作數秒,陡然笑著回應道:“好啊,既然是冕下熱情相邀,那我怎麼也不能掃興。”
陸易翻身而下,穩穩當當地坐立在卡利斯托身旁。
卡利斯托的笑容真切了幾分,同樣不拘小節地席地坐下。
“陸易,你相信麼?其實你是我唯一一個可以隨地而坐把酒暢聊的對象。”
陸易沒否認,隻是他寫在臉上的表情已經表明了他的答案。
“至少在這件事上,我並沒有欺騙你的必要。”卡利斯托道,“過去是沒有這樣的時間和心態,現在有了,卻找不到可以與共的同伴了。”
同伴?陸易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能從卡利斯托口中聽見這個詞,他有些反應無能,一邊歪頭安靜地注視卡利斯托,一邊小口抿著手中的桂花酒。
卡利斯托像是被他可愛到了,輕笑一聲,玩笑似的道:“怎麼?感覺教皇冕下的形象崩塌了嗎?怎麼堂堂教廷第一人還需要同伴呀……”
“不是的,跟教廷沒有關係,跟教皇身份也沒有關係,隻是偶爾有些瞬間,我想卡利斯托是不需要所謂的同伴的……希望我的想法沒有冒犯到你。”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卡利斯托神色不變,依舊微笑道。
“直覺吧。”陸易回答,“就像野獸獨行,牛羊結群,同伴可能隻是偶爾閒暇時刻一閃而過的想法,但更多時間裡,足夠強大的底層邏輯和自洽認知才是關於獨自一人的構成。”
卡利斯托不置可否,“聽上去像是一個很高的評價。”
“是。”陸易肯定道。
“隻有足夠強大的人才能完全專注於自身,而在我看來,卡利斯托就是這樣一個人。”
“你很了解卡利斯托。”卡利斯托篤定道。
陸易卻搖了搖頭,“這算是謬讚我嗎?或許我隻是在班門弄斧。”
畢竟誰能比當事人更了解當事人呢?
說到底,陸易能看見的也不過是卡利斯托希望他能看見的。
“不,事實上我是真的這樣想。甚至有某個瞬間,我在想倘若你早出生些,成為我的同伴就好了。”卡利斯托認真道。
陸易眨了眨眼,沒接話。
成為卡利斯托的同伴?
——抱歉,他好像有點想象不到那樣的畫麵。
卡利斯托也不在意,繼續問道:“你這樣了解卡利斯托,那也一定知道他來找你是為了什麼吧?”
“不知道啊。”陸易理直氣壯道,“都說了我是班門弄斧,怎麼會知道教皇冕下在這樣的關頭來找我這個閒人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