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易被眾人圍作一團,嘰嘰喳喳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讓他一時間有些應付不過來。
“好了好了，我知道大家都很激動,但是還記得半小時的同行判定嗎？馬上就到半小時了,先散開吧！彆最後因為這種事淘汰,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陸易的話給眾人提了醒,哪怕不情願，人群也開始依依不舍地逐漸散開。
“雖然我們已經乾一票大的，但是目前場上還有少數高年級生依舊存活，大家刷分獵殺魔獸的時候務必小心一點。”陸易叮囑道。
雖然提前鎖定了勝局,但是年級試煉賽到底還沒有結束。
在所剩不多的高年級生被全部淘汰之前，他們還能繼續獵殺魔獸獲取積分。
簡稱刷分局。
“好的！我們知道了首席！絕對不會被他們淘汰掉的！”
“是啊首席！我們現在還有這麼多人呢！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徹底結束了！”
“首席你就放心吧～”
陸易微微頷首,也不再多作囑咐。
【“857,現在場上還有多少高年級生？能實時顯示他們的位置嗎？”】
【還有57人。】857準確地報出人數，【花費兩個積分開紅點小地圖就可以實時定位！】
【“開吧。”】陸易毫不猶豫道。
這場比賽已經持續得夠久了,他隻想儘快結束。
如果乾等著其他一年級生淘汰掉漏網之魚的話,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陸易還是決定自己上了。
【好嘞！】857應聲開啟小地圖。
在陸易視野範圍內,右上角浮現出小塊的地形縮略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輕微路癡屬性,857特意將縮略圖調整成了簡單易懂的形態。
陸易查看了一下距離自己最近的小紅點,當即便要動身前往。
他把背包裡最後一瓶藍藥一飲而儘,待到體內的魔力緩緩恢複至最充盈的狀態,轉頭離開。
在陸易預想裡,他應該是悄然離去的。
然而人群始終注視著他，怎麼可能看不見他離去的動作？
“首席！”
有人叫住了他。
“你要去哪裡啊？”
詢問的人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
他剛剛帶領他們贏下了這場年級試煉賽，難道現在就要拋下他們了嗎？
陸易頓住原地片刻。
他沒有回頭，隻用含著清淺笑意的聲音回答道。
“去結束年級試煉賽。”
……
在昏暗的夜幕裡，一切細微的動作都被遮掩,連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都變得悄無聲息。
他緊緊跟在他身後，身上卻沒有散發出絲毫惡意。
如果是心思稍微粗一點的人，或許都意識不到他的存在。
確定身後之人一直跟著自己，
沒有絲毫想要離開的意思後，陸易微微皺了皺眉冷聲道：“出來。”
陸易直勾勾地望向不遠處樹叢的某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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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叢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沉默，一動不動地仿佛陸易是在跟空氣對話。
陸易本就不多的耐心早已在躲藏者的尾隨下告罄。
他的聲音更冷漠了，甚至是帶上了幾分嚴厲。
“我再說一遍，出來。”
像是察覺到了他話語中的認真，那藏匿在暗處之人終於畏畏縮縮地出現在陸易麵前。
一片樹葉在那人出現的瞬間從他身旁疾速飛馳而過，直接利索地割下了他耳邊的幾縷發絲。
發絲在空中飄轉，打了兩個弧最後落在地上，成功引起死一樣的寂靜。
那人被陸易這一葉子威懾得呆愣在了原地，眼底閃過些惶恐畏懼之意。
他好歹是個見習魔法師了，可這葉片擦著他的耳朵飛過的時候他竟然沒有分毫的覺察。
太恐怖了！
但凡陸易飛出葉片的角度再歪一點點，這葉片就會直接飛過他的脖頸，當場送他去見光明神！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身上仿佛被一眼望不到的高山壓住了。
這駭人的恐怖威壓使得他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艱難開口說出的話也變得磕磕絆絆。
“首、首席，我，我沒有惡意的！！”他磕磕巴巴道。
陸易看清來人的容貌後，頓時生出些疑惑來。
這個人他看著還挺麵熟的，好像是後麵趕來的那批一年級生裡打頭的幾人之一。
就是那個目光閃躲，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的人。
但不管怎樣，陸易可以初步確定他勉強算是自己人，而陸易對待自己人還是非常友善的。
陸易當即卸下了下意識升起的威壓。
幾乎是在他的威壓卸下的瞬間，對麵那男子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上了不少。
男子擦了擦額際的汗滴，仍是心有餘悸地道：“謝謝首席的信任……”
陸易沒接他的茬，依舊麵無表情地問道：“你一直跟著我做什麼？”
他離開人群的時候，雖然也有不少人不舍地跟在他身後。
但絕大部分人跟了一小段路也就離去了。
唯有這名男子，一直跟他跟到了現在，實在令陸易很難忽視。
男子被陸易直白的問題問住了，額頭上剛剛擦掉的汗又開始冒出來。
“我，我，我……”
他的表情困窘，像是想對陸易說些什麼但又說不出口。
陸易著急著去淘汰剩餘的高年級生，見他這樣結結巴巴的樣子乾脆道：“你到底想乾什麼？說不清楚的話我可以送你去跟巡檢教授慢慢說。”
“不不不不不不要啊！”男子立馬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他知道陸易說的話是認真的。
他決不懷疑首席話的真實性。
倘若他想讓他淘汰，真的隻是
一眨眼的事。
在壓力之下，原本說不出口的話也突然變得順暢起來。
“首席，我就是想來跟你說一聲對不起的！”男子心一橫大聲道。
他前幾句話的聲音還細弱蚊蠅，這句話倒是聲音大得陸易都被震了一下。
陸易略顯困惑地挑眉，道歉？??[”
“你為什麼要跟我道歉？你做了什麼嗎？”
“就是我沒做才要道歉的。”男子愁眉苦臉道。
陸易心下有了些猜想，卻依然不動聲色道：“怎麼說？”
見陸易沒有露出什麼負麵的表情，男子心下微微放鬆，說話也不像之前那樣緊繃，聽起來都順暢了不少。
“就是那個聯動魔法陣。”男子麵露愧疚。
“之前有人罵我們是膽小鬼，他們說的對。明明這個計劃首席已經給我們鋪好了所有的路，我們都還不敢走……”
男子說著，臉上戚戚之意更甚，“牆頭草，兩麵派，縮頭烏龜，首席你要怎麼想我們我們都認了，畢竟在後方圍觀自保的選擇也是我們自己做的，活該的！”
“但是經過這件事情之後，我們也意識到了其實我們是一個整體！如果冷眼看著夥伴們在前方衝刺而我們始終無動於衷，我們最後也不會好到哪裡去的！就像您說的那樣，一年級是一個集體，我們聚在一起才能創造奇跡！”
男子越說越激動，臉頰也漲得通紅。
在陸易平和的注視下，他的眼眶甚至不受控製地含起了淚花。
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也不知道明明是占著所有好處卻沒有承擔任何風險的自己在委屈些什麼。
或許是被首席注視著的此刻，那被諷刺為牆頭草膽小鬼的話語突然化作了直直刺向他心間的利劍。
讓他羞愧地想要反駁卻沒有任何可以反駁的立腳點。
選擇是他做的，所以他現在隻能接受結果，羞愧地被陸易平和的目光注視。
然而陸易的目光越是寬容平和，便越是顯得他的一舉一動局促難堪。
早知道他當初就應該再勇敢一點，就算被淘汰也要站在陸易的身邊，同他一起並肩戰鬥。
這本該是一個多好的機會啊！
和首席一起並肩戰鬥，一起對抗著邪惡不公的高年級生們。
這簡直就是光明神特意為他們構建的絕妙機會。
可他卻偏偏因為一時的膽怯與自視，硬生生將這樣難得的機會拱手相讓！
他隻能格外羨慕地聽那些一開始就站在首席生身旁的人講述他們之前發生的事。
說首席告訴他們自己淘汰了多少高年級生。
說他們是怎樣引誘高年級生前來固定地點。
說法陣最初是如何搭建起來的。
說首席搭建法陣帥爆了的模樣。
說法陣瀕臨破碎時眾人的急迫。
然而這一切都與後來者的他們無關，他們隻能從彆人的口中略微窺見自己錯過的畫麵
。
他們是救場的天降奇兵，但同時也是被暗中定罪的膽小鬼冷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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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神在上，我們犯下了自私冷漠的罪，想要乞求您的原諒，赦免我們的罪責，讓我們能繼續追隨您。”男子壓抑著哽咽道。
男子一番話說得真情實感，陸易的心情卻愈發複雜起來。
【“857，我發現我還是低估了所謂的信仰。”】
或許這個世界有一部分像他這樣不夠虔誠的不信者，但更多人都是在純粹的光明信仰下長大的。
他們的信仰遠遠超乎了陸易的想象。
一年級生們的遲疑是他一開始就有所預料的。
但陸易並不認為這份遲疑是有罪，是值得譴責的。
在一個需要賭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有權利出於保險而選擇更加穩妥的選項。
往嚴重裡說，或許這可以被稱之為自私與冷漠。
但並不是所事的性質都要嚴苛論證。
陸易更願意將其稱為理智的自保。
但是顯然他麵前的這名男子並不這樣想。
陸易無聲歎了一口氣。
他無比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輕易動搖對方幾十年的過往，隻能采用更加溫和的方式將事情引導向他願意看見的方向。
“我原諒你們。”陸易道。
男子的眼神一亮，但是緊接著又被陸易的話弄得手足無措。
“但是我沒辦法赦免你們的罪。”
“你們在我這裡始終是無罪的。”陸易輕聲道。
“我、我們……怎麼會是無罪的呢？”男子顫抖道。
“因為你們最後還是出現了，不是嗎？”
“雖然遲到了片刻，但你們最後還是作出了正確的選擇，這就夠了。”
不要苛責人性，不要細究過程。
這是陸易上一世領悟最深的道理。
陸易微笑地看著男子，“而且年級試煉賽之後，我相信下次再碰到類似的情況，會選擇毫不猶豫跟隨我指揮的人隻會更多吧？”
“比如你，對嗎？”
“對，對！”男子激動道，“隻要首席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