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敲門的是社區的工作人員,是上門來做人口登記的。
江暮雲在確認過對方的身份之後,按照對方的要求,把房產證和戶口本取出來供對方登記信息。
社區的李主任把圍巾掖到下巴底下壓著,邊往本子上填信息邊笑道:“你這門裝得好,挺有安全意識的。”
她嗓子有點啞,邊說話還邊從懷裡掏出一個保溫杯,抿了一口水。
李主任在這片社區乾了幾十年了,照片就在小區服務欄上貼著,周圍小區的居民都挺眼熟她,不然江暮雲也不會把家裡證件交給她登記。
江暮雲無奈笑道:“沒辦法,您也知道我家的情況,不小心點不行。”
就算是認出了李主任,江暮雲也沒有把人請進家門,而是隔著外麵那道大鐵門和人交流。
李主任並不介意江暮雲跟她隔著門說話:“這是好事。現在世道不太平,平時是要多注意安全問題。”
李主任把房產證從鐵門的空隙間遞給江暮雲,江暮雲接過房產證,順口問了句:“這麼冷的天,怎麼還突然開始登記小區住戶了?”
李主任笑笑:“是出了點事。”
說完便示意身邊的工作人員給江暮雲解釋。
據那位工作人員所說,今天早上弄出大動靜的人,原本住在南市另一頭,來這個小區是來看望家裡老人的。
結果他早上敲門沒人應,自己開門一看,就看見老人家裡被翻得一團亂,食水煤炭都被搬空,兩位老人也已經去世多時。
兩位老人死狀可怖,那人猝不及防受了驚嚇,手機又開不了機沒法報警,就隻能慌不擇路地衝出家門一路叫嚷。
“死狀可怖?性質這麼惡劣嗎?”江暮雲抬眼看向說話的工作人員,表情帶著幾分憂心忡忡。
工作人員搖頭:“兩位老人死於一氧化碳中毒。”
江暮雲微微偏頭,一氧化碳中毒致死,還稱不上死狀可怖吧?還是說她在末世待久了,對於“可怖”這個詞的閾值提高了?
工作人員解釋道:“那兩位老人並不是在睡夢中中毒死亡的。從現場的情況來判斷,他們是有嘗試過自救的,可惜失敗了。”
在掙紮中不甘死去,想也知道是什麼場景了。
社區的工作人員們今天上門除了調查各家人口情況、確認居民安全外,也有借這件事給大家一個警醒的意思在。
工作人員撓撓頭,接著講下去:“而且經過這次上門走訪,我們發現不少居民都表示,家裡的窗戶曾經莫名其妙地關上過,他們大多是第二天早上才發現的。”
“之前很多人都隻當成是自己粗心,很少有人察覺到不對。直到這次事故發生,大家才意識到,可能他們也差點成為受害者。”
其實在官方開始對外售賣煤炭之後,一氧化碳報警器的銷量也隨之走俏。
但可能是對於因一氧化碳中毒引發的事故缺乏了解的緣故,不少人對此都抱著“先輩們都是這麼過來的,開個窗就能解決問題,能出什麼事”的心態。
哪怕官方反複強調,也依然有部分居民並不把一氧化碳報警器放在心上。
看見正在售賣的報警器,價格也能接受的話,他們可能會順手買上一個。
但如果不巧這附近恰好售空了,那他們大概率是不會有興趣去彆的地方找一找的。
就好比江暮雲家這個小區,這裡的隔音其實並不算好。
大家有時候走在小區裡,彆家夫妻吵架的聲音都能聽見。
如果半夜有哪家的報警器響了,周邊鄰居是肯定能聽到動靜的。
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社區的工作人員聽不少居民說起過自家窗戶被關的事,卻沒聽哪家說起過半
夜聽見報警器的動靜的。
江暮雲在聽工作人員說完之後,迅速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天氣冷成這樣,晚上外麵根本不可能有人。
而且現在又停了電,天上也霧蒙蒙的,一到夜裡,外麵就是漆黑一片。
這種環境對於普通人來說很不友好,但對於部分見不得人的人或事來說,那簡直就是天堂。
就像這次的犯罪者,他或他們,半夜把彆人家窗戶關上,看對方會不會一氧化碳中毒。
如果對方命好沒事,那犯罪者就當無事發生。如果對方不幸中招,那犯罪者就可以很輕鬆地搬空對方家底。
他們甚至可以一晚上關上無數扇窗戶,然後通過觀察這戶人家的窗戶是否有被再次打開,來判斷這戶人家是否中招。
如果有某戶人家連續幾天都再沒有開過窗,那麼對方基本可以肯定是已經喪命了,犯罪者隻需要抽個時間上門搬東西就好。
江暮雲沒猜錯的話,受害者絕對不可能隻有那兩位老人。
果不其然,那位工作人員說完了,李主任就開口道:“今天早上的事並不是個例。事實上,到目前為止,隻在我們負責的這片社區,就已經發現有三戶人家遇害了。”
李主任的聲音很和緩:“所以為了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我們希望居民可以提高警惕,並注意室內燃煤取暖的安全問題,最好在家裡安裝一個一氧化碳報警器。”
現在溫度這麼低,屍體在家裡放一個月都不會有異味。
加上斷電、公司停工學校放假等因素,即使有某戶人家失聯了,短時間內也是很難被察覺的。
犯罪者的行動時間因此變得更加靈活無規律,沒有攝像頭的情況下他們也很難被抓住,犯罪成本低得嚇人。
江暮雲點點頭:“我會的。辛苦您了。”
這邊說著話,社區的工作人員也做完了信息登記。
江暮雲接過對方遞還的證件,對社區的幾位工作人員道了謝。
李主任點點頭,接著去敲隔壁1502的門。
這裡是十五樓,就算有人關窗戶,也關不到十五樓來。
社區工作人員特意上門登記住戶信息,還告訴他們這些高樓層住戶這件事,肯定不是為了讓他們警惕入室盜竊的。
這更多的是在通過這件事,委婉地對居民給出暗示,希望居民自發主動地戒備起來。
也不是李主任他們自己想當謎語人,而是實在沒辦法。
他們是社區工作者,是基層,但也同樣代表著官方。
不這樣拐彎抹角地暗示,他們總不能上門跟人說:“外麵亂了,案子不好查,很可能你被殺了我們也抓不到凶手,大家自求多福吧。”
真把話挑明了說,沒事也要生出事來。
不過華國官方也不是吃乾飯的。
官方說是不好查,不代表這種行為就會被放縱。
當天下午,江暮雲就發現樓下多了一隊巡邏的士兵。
李安軒怕江暮雲手機沒電看不見消息,晚上下班之後還特意來她家找她。
“我們這邊每戶都存了不少東西,離水源也近,還算太平。有些地方那真是亂了套了。”李安軒說話時眉頭就沒鬆開過:“我剛剛回來碰到文姐,她說省隊工作直接停了,隊裡的運動員都由官方統一安排住宿。”
省隊教練基本都是退役運動員,像秦時文這種退役時間不長的,平時的基礎訓練也沒放下。他們要是在路上碰到尋常流氓混混,還不知道出事的人是誰呢。
可現在連省隊那邊都乾脆利落地停了工作,可見外頭確實是亂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