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當中,出現了一道模糊的身影,白湫看不真切,但能感受到周圍的溫度又降了幾度,原本躲在櫃台後的掌櫃已經被凍僵在原地,生死不明。
白湫拿出油紙傘,便見風雪中的模糊身影朝著小道士襲去,她下意識地喊了聲,“小心。”
她喊完後,腰就被掐了一把。
白湫纖腰被環著,兩腿離地,在遠離那風雪之中冒出來的妖怪後,遊封才將人放下。
“瞎喊什麼,彆讓人家分心。”遊封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連帶著黑鷹一道兒後退,沒有半分上去幫那個年輕道士的意思。
白湫見道士險險躲過妖怪的一擊,心裡不由為他捏了把汗,扭頭問身邊的人,“我們不去幫忙?”
遊封目光審視著正在戰鬥中的年輕道士,下盤穩,功夫不錯,捉妖經驗好像也挺豐富的,對上妖怪不慌不忙,雖然是險險躲避,但這麼多招下來,還沒受傷或者被妖怪討得什麼好處。
“不用,他可以。”遊封不逃,就這麼站在一旁點評道士的招數,言語間有點兒苛刻。
白湫哪裡知道因為她一句話,道士就得孤軍奮戰,聽了遊封的分析,又覺得有點兒道理。
沒過多久,年輕道士就明顯變得力不從心,那妖怪反而越戰越勇,屋中結滿了冰晶,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雪花,溫度越低對妖怪來說反而越有利。
妖怪的每個招數都伴隨著雪花,白湫眯著眼瞧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這妖怪究竟長什麼樣子,隻知道他臉上覆蓋著厚厚的一層冰霜,全身都是雪白的。
忽的,妖怪看準了道士的一個破綻,抬掌擊打過去,打中了年輕道士的肩胛,年輕道士飛出去撞在樓梯扶手上,嘔出一口血來,行動艱難。
解決完道士後,妖精目光對準了站在一旁的幾人,冰棱從他的手中飛出,直直地打向白湫,白湫用手中的油紙傘擋住,冰棱撞在上麵發出沉悶的響聲,繼而寸寸消弭,變成了一灘碎屑,堆積在腳下。
白湫的油紙傘並不普通,是隨著她修為不斷增長會變強的本命法器,擋下幾根冰棱並不算難事。
妖精見一擊不成,便換了種辦法,開始不斷靠近,想要近身打鬥,隨著他一同靠近的是那比寒冰還要冷冽的涼氣,叫白湫瑟瑟發抖。
遊封揮開妖精的手,往後退了兩步,將戰場讓給黑鷹。
黑鷹用力歪了歪腦袋,經絡發出嘎嘣聲,出來這麼久,他還沒能好好打一架,今兒個主人可算是給他機會了。
雪妖手中陡然出現數根比之前更粗的冰棱,冰棱朝著黑鷹飛去,卻都被避開,他握著其中一根,速度極快地與黑鷹纏鬥在一起,時不時可以聽到冰棱劃破空氣的聲響。
一旁受了傷的道士捂著心口,方才他在雪妖手下過了十來招,雪妖都沒用上武器,現在看來,雪妖這是認真了。
白湫的目光從打鬥中的二人轉到年輕道士身上,見他嘴角掛血,看上去傷得不輕,於是從儲物袋中掏出了一罐傷藥,不是青丘最上乘的藥,但卻很溫和,大概不會對凡人有什麼額外傷害。
於是她看準路線,打算繞過正打成一團的兩人,將傷藥送給那個小道士,不想這個念頭剛起,就被遊封給抓住了手臂,“做什麼?”
白湫看了眼對麵靠著樓梯扶手,臉揪成一團的小道士,說:“他受傷了。”
遊封哼了聲,“與你何乾,你倆認識?”
白湫無言以對,就算不認識,人家受了傷自己送點藥好像也不過分吧,“我將藥送給他就回來。”
遊封陰著臉,“一定要送?”
白湫點頭,“他那天幫過我。”
“好。”白湫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鬆開,遊封從她手中搶過藥,“我去送。”
不等白湫再開口,白湫手裡的藥瓶就到了遊封手上,他一身黑色的大氅,穿著不顯臃腫反覺雍容,幾步便繞開打鬥的人到了小道士身邊。
左承運肩胛處劇痛無比,五臟六腑都在翻滾,他不知道客棧裡頭的這幾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竟然能夠在雪妖手下堅持這麼久,看樣子還略占上風,這叫他驚訝之餘又有點兒慶幸。
正想著,就見那長得俊美無雙,氣質出眾的男子朝他走了過來,伸手遞來一紅色瓷瓶,說話言簡意賅,“傷藥。”
左承運訝異一瞬,口腔中翻湧的血腥味讓他接受了這份好意,“多謝。”
遊封冷冷嗯了聲,轉身回去,走到那戴著麵紗也難掩傾城之姿的女子身側,不知與對方說著什麼,女子往他這兒看了一眼,似乎是禮貌性地笑了笑。
在雪妖帶雪招數做背景的映襯之下,那站在一起的男女美好得像是冬日裡的畫卷,無比般配。
左承運與女子對視一眼,心跳便快了幾分,他轉開視線,關注戰局。
客棧因為雪妖不斷施放招數,地上很快便結了一層冰,很滑,得靠扶著東西才能站穩。
而黑鷹顯然沒把自己的本事全部用上,為了讓左承運這個道士不看出破綻來,用的基本都是凡人打鬥的套路。
但即便這樣,不久後,雪妖便敗下陣來,叫黑鷹雙腳踹在臉上,掉落一層冰霜,簌簌的模樣像是掉粉。
雪妖用一種比左承運方才摔到還要狼狽的姿勢倒下去,仰麵朝天,在結冰的地麵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他自知不敵,受了傷後便想逃,但在魔界都無人敢欺的黑鷹怎會放過這一小小雪妖,瞬間便出現在他逃跑的路線上,又一腳用力踩在他的心口,將其周身的結界給踩碎,再沒辦法使用妖術將人冰凍。
雪妖身上的結界一破,客棧的溫度頓時回升不少,沒有雪花亂飛了,地上結的冰融成了水。
降住妖讓左承運稍稍鬆了口氣,他吃了一粒那男子給的傷藥,肩胛骨的疼痛很快消散,隻餘腹部輕微的絞痛,暫且能忍。
他正欲走上前去說明身份,就見穿著黑色大氅的男子已然到了雪妖身邊。
遊封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動彈不得的妖怪,輕輕笑了笑,“找到你了——孔翎。”
被製服在地的“雪妖”渾身一抖,臉上表情變了又變。
白湫就覺得他有些眼熟,拿出之前餘留在身邊的畫像出來比對了一番,長相果真十分相似。
之前這雪妖一直躲在雪花裡麵,壓根看不清樣貌,這會兒臉上的冰霜抖落,倒是能分辨出和畫像上的孔翎是同一個人。
但不等幾人再說話,地上的雪妖瞳孔中忽然變得渙散,像是變成了沒有生氣的玩偶,直挺挺地躺在那處,連動都不會動了。
黑鷹踩著他胸口的腳略微一用力,被製服的雪妖就像是癟下去的氣球,成了一具空蕩蕩的皮囊,風一吹都能飄走。
遊封蹲下身子,看著那凹下去的皮囊,抬手問黑鷹要了個火折子,皮囊便這麼燒了起來,伴隨著一陣短促的叫聲,很快化為灰燼。
白湫吃驚地望著眼前的一幕,“他是死了,還是跑了?”
若是死了,還怎麼找寶器的下落?
遊封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意有所指地朝大堂內站著的另一人看了眼,並沒有回答白湫的問題,而是往樓上走去,“收拾行李,我們即刻動身。”
站在樓梯口的左承運見他們匆匆上樓,忙道:“多謝幾位。”
遊封沒有說話,隻是轉頭朝他看了眼,微微頷首。
左承運在原地盤腿調息,雪妖滅了,小鎮上總算見到了久違的陽光,不再是那種冷到骨子裡的冰凍之感。
遊封與白湫的東西本來就不多,略作收拾便可,所以他們下樓時左承運體內的真氣還尚未能夠運轉一周。
白湫麵上仍然覆著麵紗,她見左承運閉眼坐在簡陋的椅子上,便沒有去打擾,想必以後不會再見。
三人走得悄無聲息,左承運再次睜開眼,連客棧門口的馬車都看不見了。
小鎮距離武曲山很近,馬車行了一整日,便到了武曲山山下,山下同樣有個鎮子,隻是馬車剛剛進入,對鎮子上的奇怪之處感覺不是那麼明顯,等白落將他們帶到暫時的住處,安頓下來後,他們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白落與鄞塵=的腳程要比白湫他們快上不少,二人並未在之前有雪妖的那個小鎮停留,而是直接來到了此處。
他們到達時,鎮子上的百姓已經所剩無幾。
經過一番打聽才得知,此處被妖怪侵擾時日已久,人隻能進不能出,沒多久就隻剩下躲藏得較好的一少部分人。
鄞塵也是通過一番手段才獲得當地百姓的信任,而後便開始著手調查武曲山的事。
然而想要登上武曲山比他想象的還要困難,武曲山周圍沒有結界,就像是一座普通的山,但山上的妖氣卻相當濃重,根本不像是一隻妖所散發出來的,是以他與白若第一次登山時非常小心。
果然,還沒走到山腰,便有一隻修為不低的妖怪出來襲擊他們,二人聯手將妖怪除了,卻發現一件詭異的事情。
之後的幾次登山,他們最多都隻走到山腰處,沒有再往上走。
一是被濃霧籠罩難以分清楚方向,二是突襲的妖怪過多,他們不敢貿然行動。
“我們將那些能夠活捉的妖物都捉到了山下,關押在此處,詭異的是,這些妖怪……”白落帶著遊封與白湫二人走到一個燃燒著燈火的房間門口,“你們還是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