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閎因叛被誅後,繼任的許晁延續了這一政策。
數年下來,除了少量盤踞地方不聽燕朝號令的豪強,瀚水以南的塢壁已被清肅得七七八八。
所以才能在北涼內亂之時順利渡過瀚水,與瀚水以北的塢主合力,將北涼軍馬擊潰。
胡虜既驅,眼見大片河山又重回自己人手中,朝廷便派出使者前去“招撫”北地強宗。
以扈蕭二家為首的大塢主也確實接受了朝廷的誠意,一個就任崇州刺史,一個就任豳州刺史,向朝廷俯首稱臣。
然而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
長期的戰亂,使北方生產凋敝、一片混亂,卻也給那些豪強提供了肆意發展的空間。
經過多年深耕,他們在北方已經紮根極深。
手中掌握著大量塢眾,管理著數以萬計乃至數十萬計的依附民,還控製著地方的人口與賦稅,手下的部曲更是被多年來艱苦卓絕的鬥爭磨礪得悍勇無比。
——軍事、政治、經濟實力無不具備,表麵為臣子,實則與割據一方的諸侯無異。
朝廷因為當初的倉皇南渡,失去了對這片土地的控製,眼下已動搖不了那些武力雄厚的大塢主的根基。
沒有足夠的軍事保障來治理北方,國力亦不足以支撐再一次的勞師遠征。加之還要靠他們豐富的對敵經驗來抵擋賊心不死企圖卷土重來的北涼,順便蕩平那些不願歸順燕朝的大小塢壁。
是以對蕭、扈這樣的大塢主,不想逼反,就隻能妥協——暫時承認由他們來控製瀚水以北的事實,采用優撫之策,待徹底滅了外患,國力昌盛,再徐徐圖之。
除了高官厚祿,聯姻也是優撫之一。
天子原本打算賜嫁宗室女以示看重,扈家適婚者唯有七子,然其已有婚約在身,又不願背約,朝廷隻能順水推舟。
連皇後略去不能對人言者,感慨道:“陛下甚為看重扈刺史,你此去非但肩負著薑扈二家結兩姓之好的姻盟,亦代表皇室與扈家修好之誠心,乃至我大燕朝的治亂興衰……任重道遠吶。”
果是如此——
連皇後突然插手薑扈聯姻,又指定由她來代嫁,分明是想在扈家安插耳目。一旦扈家有不臣之心或任何風吹草動,及時上達天聽。
連皇後意味深長地看向薑佛桑:“孤憐你小小年紀便要遠嫁千裡,若思故土,不若常寫信回來,屆時自有人替你將書信送達。”
薑佛桑心底暗哂:她有得選嗎?她沒得選。
且不說連皇後有她把柄在手,事涉機密,今天但凡她敢說個不字,便是為了杜絕後患,她也走不出這長秋宮。
“敬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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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說完,連皇後興致大好地提到了許氏。
“那匡斌已被許家處置了,許晏也被勒令禁足府中,這些你可知曉?”
“妾與許氏已無聯係,這些消息無從得知。”
“前兩日婁氏入芳德殿給許貴妃請安,途中遇孤,言談間提及你。婁氏直言許氏一門對你多有虧欠,還道改日要親向你賠罪來著。”
薑佛桑眼簾低垂,掩去眼底冷意後,凝眉一歎:“婁家姐姐隻怕再不願見我了。”
連皇後訝然:“婁氏最是與人為善,何事能讓她見怪於你?”
薑佛桑沉默,一副深悔失言的模樣。
然皇後跟前,豈容你有反悔的餘地?
“將你所知,如實道來,勿得相瞞。”
“這……”薑佛桑糾結片刻,無奈言道,“婁家姐姐還是妾之長嫂時,病中多蒙她關照,愈後便想去致謝,卻於無意間聽聞長嫂的一位族叔……曾在偽帝身邊任過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