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氏焉能不急!她深怕再有變故發生,未免夜長夢多,直恨不得明日就把薑佛桑嫁走。
“殿下可有囑托?”
薑佛桑神色淡淡:“叔母若有閒心,儘快籌備起來便是,吉日就定在下月初。”
駱氏猛一拊掌,這便是板上釘釘了呀!
禁不住喜上眉梢:“好好好,叔母定然好生籌備,保管你那日風光大嫁!”
薑佛桑微哂:“已經嫁過一次,叔母還覺新鮮?”
駱氏訕訕:“那次不算,那次不算。”
現而今薑佛桑就是她和佛茵的救命草,自然得捧著敬著。哪怕唾麵自乾呢?駱氏自有一番能屈能伸的功夫。
“你先歇著,叔母這就……”
“叔母彆急。”薑佛桑擱下茶盞,衝駱氏微微一笑。
駱氏起身一半,重又跪坐回去。脊梁骨漫上一層寒意,本能覺得沒好事。
“這次遠去崇州,不比先前入許氏,叔母也該把祖親留給我的東西交還給我了,是不是?”
“甚、什麼東西?”
駱氏麵色僵硬,眼珠一轉,立馬倒起苦水。
“逃難那會兒你還小,不知府上損失多少!那些珍寶玉器、金銀珠翠,全都如泥牛入河……後來輾轉來到京陵,就剩一點微薄家底,再難成氣候。雖沒短過你們小輩吃穿,內裡心酸你們也是不知的。這些年,叔母苦苦支撐門庭,憂心如煎……”
見薑佛桑不接話茬,駱氏隻能強忍尷尬,接著把戲往下唱。
“你祖親故去時,從她的私財裡給你和佛茵各留了一份嫁姿,加上公中出的那份,還有你母親留給你的……這些可都是有冊可查的。六娘,叔母可沒虧過心!”
薑佛桑對她的指天誓地充耳不聞,給她算起了總賬。
“祖親的嫁妝,早年幾個姑母出嫁時分去多半,匆忙離開洛邑時又遺失不少,再除去南渡路上散佚的,我和阿妙最終各分得三十萬錢。”
“公中積蓄,叔母說要用於振興薑門,且堂兄堂弟都還未成家,所以隻給了十萬錢壓箱。”
“至於……”薑佛桑頓了頓,“至於我阿母的嫁妝,雖說渡江時遭遇水匪劫掠,餘財仍有五十餘萬。”
“最後,祖親念我孤苦無靠,在我七歲那年於城外購置嘉鳴園,並種下獨搖樹九十畝。獨搖材質強勁條直,三年堪做椽條,五年可做椽木,十年便可作棟梁。九十畝是分三年種下的,每年種三十畝,每年砍賣三十畝,砍完又發新株……如此周而複始地輪換,歲收至少在六十餘萬。這還是隻砍賣條乾的情況,柴、棟和椽木並不在此例。”
“喔,對了。南山好像尚有分屬於我的榆樹一頃,年收約為一千匹絹。光柴一年便可得一萬捆,賣錢三萬文;木製的器具物件,其利十倍於柴,歲入少說也有三十萬錢;其餘諸如莢葉此類,利潤還未可知……”
薑佛桑屈指一宗宗算下來,駱氏已是額汗涔涔。
這個侄女從未掌過家,與佛茵一樣甚少沾染俗務,閨中時不是看書就是作畫,哪曾想心裡竟是門清!
薑佛桑對上駱氏虛飄的視線,微微勾唇:“叔母且說說,我嫁去駱氏時,叔母統共給了我多少?”
她並非不通庶務,祖親和乳母私下都有教導。隻是先前一切為著薑氏,不願去計較太多而已。
但是現在,該她的,一文不能少。
駱氏吞咽了一下,乾巴巴道:“那嘉鳴園,算是公中……”
“叔母。”薑佛桑沉聲打斷,“說得好聽是公中,但你我都清楚,咱們這一枝,可就餘你們三房了。”
駱氏臉一熱:“那、那將來薑氏,確是要靠佛萇和佛苫他們兄弟二人頂起……”
“將來的事,留待將來再說罷。”
薑佛桑起身繞過屏風,片刻後,手持一張地契和一封帛書走出。
“祖親深恐她走後有人不認賬,是以留有遺命,並將契書交予我保存。”
駱氏驀然變臉。
難怪她遍尋不到,果然在薑佛桑手上。
當下冷笑:“先姑好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