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的是堂妹的名頭,嫁的還是那偏遠寒門,哪裡甜得起來?
可再如何說,今天畢竟是大喜之日,心裡縱是再苦,良媼也隻能強顏歡笑。
一旁幫手的菖蒲和吉蓮亦是同樣想法。
“女郎好香啊——”
隔著半臂距離,淡淡的馨香直往鼻裡鑽。
“女郎的頭發長得也好,烏黑豐美,完全不需假髻——”
兩人一替一聲,頗有插科打諢之效。
薑佛桑方才有些出神,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可能影響到了身邊人,不由展眉。
這一笑,粲然生輝,室內的氣氛也為之鬆快許多。
擦拭好身體,良媼還要給她抹香膏。
薑佛桑搖頭拒絕了:“天熱衣重,汗津津的。”
良媼也便作罷。
先著玄底赤邊的深衣,再著纁色廣袖外裳,束以腰帶、蔽膝,再飾以組玉。
衣罷,薑佛桑跪坐於妝台前,由吉蓮為她梳發。
為了襯托吉日的隆重,吉蓮到底還是用了些許假發髻來做裝飾,混編成好看的堆髻後,以七寶釵固定,再簪上花枝金步搖。
妝麵則由晚晴接手,京陵時下婚妝是厚重粉麵塗以鮮紅口脂,薑佛桑卻吩咐淡妝即可。
晚晴拿不準主意,看向良媼。
良媼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甚麼規矩不規矩,左右也無人看,就由著女郎心情吧。
香粉輕施、翠眉淡掃,桃心唇瓣本就透著淡淡暈紅,晚晴想了想,終又薄染了一層口脂。
幽草適時遞上彩畫木屐,並為她係上五彩絲帶。
“新婦妝成!”
隨著話音落地,薑佛桑轉過身來,廣袖翩翩,長裙曳地。
作為她的貼身侍人,即便天天得見,新婦妝也不是頭一回,仍是被眼前雲髻峨峨修眉聯娟的女郎看呆了眼。
驚豔過後,便是說不出的可惜。
可惜花開無人賞,可惜新婿不親迎,可惜……
天已然大亮,再多的愁緒也隻能按壓心底。
駱氏前來催促,進門也怔了一瞬,恍惚間還以為看見了二嫂。
她狠眨了一下眼,接著便道:“快把蓋巾蓋上!”
因為是代嫁,怕出紕漏,連吉婦也未請,瑣碎流程亦是能省則省,就連障麵也換成了蓋巾。
一切妥當後,駱氏遣心腹先行將良媼送走。
“幾個侍女還好說是堂姊贈予堂妹,良媼畢竟是你乳母,搭手給‘佛茵’送嫁自是可以,卻沒有跟著走的道理。先送至城外等著罷。”
薑佛桑跪坐於矮榻上,聞言隻是頷首。
“六娘。”駱氏將從人全部清退,握住她的手。
薑佛桑以為她要例行說些對新婦該有的叮囑,雖然上回就已說過。
誰知喚了聲六娘後便沒了下文。
良久,方囁嚅著擠出一句:“叔母對你不住。”
蓋巾遮擋了視線,薑佛桑看不見駱氏麵容。
是當真心懷愧歉,還是突來的良心譴責,讓她在自己即將遠嫁之際,動容之下說出這番話來?
都不重要。
薑佛桑抽回手,交疊置於膝頭,聲線穩而淡,毫無波瀾:“外間想必正忙,叔母待客去罷,我一人即可。”
駱氏頓了頓,到底沒再說什麼,拿帕子拭了下眼角,出得房門,又是一副喜氣洋洋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