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又有什麼辦法?終歸是性情決定命運。
初到先生身邊時,先生也說她年歲輕輕、卻暮氣沉沉。
其實她那時已經不年輕了。
先生卻大搖其頭,言女子八十亦十八,到老都是一枝花——他經常這樣語出驚人。
先生為人不甚正經,最沒有脾性,也最喜作弄人。時日久了,她偶爾也會有些脾氣,氣頭上甚至與他頂嘴。
每當這時,先生就會捬掌大樂,“這就對了嘛阿醜!”
說到底,有人嬌慣,才有任性的資格。
這種感覺,她兒時有過,但記不清了……後來也隻在先生身邊體會過。
在先生身邊的阿醜或許有過鮮活的時候。
但對於外人,她習慣了套在模子裡生活,一言一行皆規度矩量。
她和佛茵不同,她們的人生底色,從一開始便是不一樣的。
她永遠學不來佛茵的簡單純粹,也永遠成不了薑佛茵。
良媼見她眼簾低垂,麵上略有寂寥之色,深悔失言。
可她又實在想做些什麼……
“也不知幾時能到崇州?”
薑佛桑回神,粗略估算了一下:“若順利,約莫七月中便能到。”
從京陵到崇州,輕車簡從、快馬加鞭的話,少說也需一個半月。
似他們這樣車馬仆從箱奩一大堆,想快也快不了,隻能徐徐行進,行程少不得加倍。
眼下是五月初,七月中能抵達崇州就是好的了。
良媼笑笑,不甚自然道:“再有兩日就到西江郡的地界了,我問了扈府管事,屆時會在沅陽停靠半日進行補幾,女君你可要……”
提到西江郡,不管是堂妹還是乳母,皆是這副遮遮掩掩的神情。
仿佛那是個諱莫如深的地方,實則隻是因為那裡有個不能提的人。
但今日的薑佛桑已非昨日。
曾經永世也不願原諒的人和事,隨著閱曆地增長、心境地改變,似乎……也不是那麼不可原諒了。
但——
考慮到當下處境,仍想說不必。話到嘴邊,卻變成:“也好。”
見肯定是不能見的,就,遠遠看一眼也好。
良媼欸了一聲!將食盒往她麵前推了推,連連催促她吃餅餌,她一高興就如此。
薑佛桑推擋不過,隻勉強吃了兩口。
良媼見狀不禁發愁:“女君近來胃口一直不好,是飯食不合,還是?”
不論是肉羹、豆粥、魚膾,還是湯餅、牢丸之類,沒一樣得她青睞的,都是小嘗幾口罷了。
嫁去許氏前還不是如此……良媼以為她心裡積鬱,才不思飲食。
她又哪裡知道,薑佛桑在南州生活了近十年,早已習慣了另一種飲食方式。
隻是自醒來,事情一樁接一樁,她沒有空閒去琢磨那些。而且在一個熟悉的環境,驟變必會引起多方注意,還需等待時機。
不便跟良媼解釋,又怕她再催自己吃這吃那,薑佛桑便以坐累了為由,要到甲板上走走。
才出爵室,就見菖蒲領著良爍順著舷梯上來。
良爍有事要辦,在京陵多滯留了兩日,這會兒才乘輕舟追上。
見著她們,良爍咧嘴,揚起右手,手裡握著一卷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