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擦了眼淚,膝行上前,往她身後墊上隱囊。
良媼忙為她披衣:“女君病著,還是躺下吧。”
薑佛桑搖頭,低咳了幾聲,問:“你們怎麼在這?”
五婢紛紛垂頭。
良媼是躲不過的,拉住她的手,歎了句“我可憐的女郎”,再次泣不成聲。
薑佛桑一顆心悠悠下沉。
那晚府兵來報,說扈家兵馬直奔豳州而來,蕭元度當即就走了,自那以後她再未見過此人。
但過了這麼久,她依然困在這個宅子裡,沒看到半個扈家人的身影,更彆說將她解救……她就已經有所預知。
到底不願就此認命,薑佛桑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有沒有遣人去京陵?”
扈家可不是等閒人家,他們薑家再沒落也不至受此侮辱,兩家聯姻,蕭家橫插一杠進來,此等荒唐行徑,朝廷豈能坐視不理?
良媼一臉哀憐地看著她:“女君,天子下了旨意,將你賜給了蕭家。”
似有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開。
薑佛桑愕然半晌,不敢置信,“那連皇後呢?”
“連皇後傳話——事已至此,她亦無能為力,讓女君將錯就錯。”
好一個將錯就錯!
薑佛桑緊掐著掌心,冷意自眼底蔓延全身。
又是替嫁,又是送媵,如此精心籌謀,結果棋還未走,就被人攪作一團,連皇後倒也甘心。
又或者,她已經如願了。
薑佛桑頓了頓,問:“連皇後是否得知了扈七郎重疾在身?”
良媼點頭:“給我遞話那宦者,話裡話外,瞧著應是知道的。天子本打算另給七公子賜婚,扈刺史也以七公子病重為由拒絕了。”
那就難怪了。
扈七郎不久於人世,她們這些女眷在扈府也留不了多久,不能如連皇後預想中那般發揮作用,便成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而據當日在長秋宮所觀,連氏好像有意拉攏蕭氏。不管是為了製衡扈氏,還是為了與許氏對壘,總之,連氏與蕭氏暫時是站在一邊的。
蕭元度殺了人她都能大事化了,何況是搶個人?
想通其中關竅,薑佛桑臉上再無多餘表情。
說白了,她就是連皇後權衡利弊下舍掉的一步廢棋。
不,或許還不算廢棋。
等收拾了扈家,便該輪到蕭家了吧?
屆時她這顆被打入冷宮的棋子,說不定還有再次啟用的一日。
畢竟蕭元度身強體健,短時間內且死不了,她也做不成寡婦。
做不了寡婦……
也就意味著她一旦嫁入蕭家,將來便無法輕易從北地脫身。
代嫁本是順水推舟之舉,若脫身不了,那她豈非作繭自縛?
那張讓人恨得牙癢的臉再次浮現眼前。
輕蔑的、鄙夷的……難道她就要嫁給這樣的人?
薑佛桑少見得煩亂起來。
煩亂,且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