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一轉——
突然起了好大的霧,霧氣深處,有人提刀走來。
身姿軒昂,可是看不清臉。
她努力睜大眼,想要看清對方的張相。
近了、近了,那人的麵容也一點點清晰起來。
駿野的麵龐,狠戾的眉眼,嘴角一抹殘忍的笑,映著刀尖滴淌的鮮血——是他!
薑佛桑瞳孔驟縮,轉身想逃,雙腳卻不得動彈。
那人森森一笑,突然揮刀。
薑佛桑倒下之前,看到自己的鮮血噴濺了他一臉。
他伸手抹去,縱聲大笑……
夜半,燈火昏昏。
榻上的人雙眼緊閉,額上冷汗遍布,雙手緊緊揪著衾褥,神情十分不安。
非止不安,還摻雜著恐懼、憎恨,不過這些旋即被無邊的痛苦湮沒。
突然,她一聲尖叫,坐起身來。
守夜的菖蒲被尖叫聲驚醒,趕忙起身,端著燈盞走到女君榻前。
撩開帳幔,就見女君整個像是水裡撈出的,一頭一臉的汗。
形容呆滯,喘息急促,且雙手緊緊掐著喉嚨不放。
菖蒲忙將燈盞擱到一邊,去掰她的手,怕她傷到自己。
可是女君的手勁很大,任她怎麼也掰不開。
“血、血……”女君嘴裡含糊不清地念著。
菖蒲嚇壞了:“女君?女君你怎麼了?你彆嚇奴婢!”
薑佛桑聽到聲音,遲緩地轉頭,恍惚的視線落在她臉上:“菖蒲?”
菖蒲使勁點頭:“是婢——”
話還未說完,女君突然傾身抱住她。
“血,流了很多血,我好疼、好疼……”
她顫不成聲,抱得極緊,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死活不肯鬆手。
纖弱的身子一直在抖,抖得人心疼。
女君那麼沉靜的一個人,究竟夢到了什麼,能把她嚇成這樣?
菖蒲覺得須去叫良媼,不,叫醫者來。
可是女君不鬆手,菖蒲隻好細聲安撫:“女君勿怕,你是做了噩夢,夢裡那些都是假的,不信你看看,沒有血——”
薑佛桑垂眼看向緊貼於皎杏後背的雙手,白皙勻淨,一點血汙也沒有。
她鬆開菖蒲,又摸了摸脖頸,是好的,完好的。
不慎碰到頸側的傷口,輕噝了一聲。
隱約的觸疼讓她清醒過來,並長舒了一口氣。
抬頭,問菖蒲:“你為何在此?”
女君往常是不要侍女守夜的。
今日從馬場回來,身上都是血跡,把她們幾個嚇壞了。
立時就要請醫,卻被女君攔了下來,言隻是小傷,上點傷藥即可,無需驚動府裡。
關於如何傷的,卻是隻字不提,浴罷就早早臥榻安寢,連夕食都未用。
良媼放心不過,可她年紀大了,夜裡睡得沉,怕照應不到,便讓菖蒲留下守上這一晚。
菖蒲憂心得很。
射場之上,五公子的凶殘狠辣在她心中留下了濃重的陰影。
這樣的新婿,若肯真心嗬護女君還好,若然兩人關係一直如此——
也怪自己,就不該聽卞夫人的話提前回府。有她陪在女君身邊,必不會讓她傷著。
“女君,還是請醫官來看看吧。”
傷口確實不大,細長的一道,隻是淺表割傷,可女君的情況瞧著分明不對。
“你在蕭家攪風攪雨我不管,但要清楚誰不能惹,否則——”蕭元度的話再次回蕩耳邊。
薑佛桑抬手摸了摸傷處,搖頭:“已經抹了藥,無礙了。”
菖蒲還要再勸,薑佛桑打斷她:“你明日讓良爍來府中一趟,我有重要事讓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