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看不見的角落,濃雲蔽日,汙穢滋生。
有多少罪惡的手正伸向懵懂無知、毫無反抗能力的孩童……
春融祖親苦苦哀求她帶走春融,隻是為了孫女能吃上一口飽飯,還是已經意識到什麼,卻又無力相護,唯有借她的手拉孫女出煉獄熔爐。
薑佛桑深吸一口氣,極力克製著,避免在春融麵前顯露不良情緒。
她笑了笑:“春融還怕挨餓嗎?”
春融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點頭是因為餓怕了,對饑餓的恐懼已經刻到了骨子裡。
吉蓮姐姐說她吃東西時狼吞虎咽,還總喜歡藏食。她也知道不好,就是改不了。
搖頭則是,“跟著女君,再不怕腹餓。”
薑佛桑點頭,握著她的肩膀,以堅定的語氣告訴她:“女君跟你保證,以後都有糧食吃,以後都不會再挨餓。你再不必勉強自己去……若再有誰跟你說這種話,你隻管揮拳,狠狠地揍、狠狠地打。”
“打死了呢?”
“打死算我的。”
春融咧嘴:“婢子記下了。”
薑佛桑摸了摸她的頭:“記牢了,以後沒有任何人可以不經你允許、不顧你意願,脫你衣裳。任何人。”
“嗯!”春融重重點頭。
出彆苑前,薑佛桑叫來良爍提拔的副管事,是一個叫翁合的青年。
“找最好的武師,教春融習武。”頓了頓,補了一句,“彆白費了她那身力氣。”
翁合也未多問,垂首領命,送薑佛桑出門後,當即就去辦了此事。
馬車內的薑佛桑麵沉如水。
原本還打算讓良媼或者吉蓮來教春融,現在看來怕是不妥。
她們遵循地都是老一套,不止會告訴春融男女大妨,還會告訴春融什麼是貞潔、什麼是廉恥。
在春融沒有建立起堅固的防線之前,驀然知道這些,足以毀了她的後半生,甚至摧毀她這個人。
還是她自己來吧。
送走女君後,春融垂著頭往回走,瞧著似有些心事。
看得出,女君是真不喜歡那個遊戲。
所以方才她遲疑了,就沒跟女君坦白,其實在她很小的時候,祖親也和彆人玩過同樣的遊戲,她親眼看見的。
那些人每次來家裡,祖親就讓她出去。每當這種時候,她都有些開心,因為當天就能吃上飽飯。
雖然夜半醒來,常聽到祖親壓抑的哭聲……
當她揉著眼睛問祖親為何流淚時,祖親就道,是思念她的祖公和阿父了。
後來有一次,裡吏提了個小口袋來,進門時瞥了她一眼,而後不知與祖親說了什麼,祖親突然發狂,提著菜刀將他追出很遠。
自那以後就沒什麼人來了。
祖親越來越老,她也漸漸長大,日子卻越過越難。
兵災和饑荒一年接著一年,山上的樹皮都被啃光了。
即便是豐收之年,糧食也時常不夠吃。因為她們家隻有兩個女人,賊人就都來偷她家的莊稼。
她防不住,有些也打不過……
還好,這些都已成為過去。
春融站在院子裡,周身沐浴在陽光下。
她仰起頭,被天上的太陽照得睜不開眼,仍然笑得很開心——
現在過的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如果祖親也在,那該多好。
她枕下還留著一塊女君給的豌豆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