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陳縑娘的布匹會遇冷了。
安州是桑蠶大州,基本家家養蠶戶戶織錦,來趕集的農戶自己家中也都有織布,自然不需花錢買彆人的。
那些商販大約也看不上陳縑娘“粗陋”的手藝,且隻有一匹之量,不值得采購。
馮顥上回托人喬裝成布商從她手中買的那匹布,隻費了二百九十錢,比麻布價還低。
即便如此,仍是乏人問津。
陳家世代開織作,陳縑娘不會不知個中原因。這種賣梳於僧、明珠暗投的行徑,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日頭緩緩西行,光芒逐漸黯淡。
村民們開始四散歸家,商販們也陸續收攤。
不出意料,陳縑娘的布沒有賣出。
從她臉上也看不出有失落的情緒,怎麼來便怎麼回。
薑佛桑還是喊她上車。
這一整日,他們仨好歹尋了家食鋪吃了碗熱餺飩。陳縑娘卻是隻吃了塊麥餅,家中帶的,早已冷硬。
薑佛桑讓春融給她送去的那碗餺飩從熱到涼她都沒看一眼,自然也不會上她的馬車。
馬車綴在陳縑娘身後,冬日天黑的快,路才行一半就已伸手不見五指。
馮顥在馬車前懸上一盞風雨燈,沉黑的天地驀然有了光亮。
這束光照亮了前路,卻也讓縑娘的身影愈發伶仃。
裡吏早就猜到她們會無功而返:“你們還是放棄吧,縑娘不會隨你們走的。”
薑佛桑問:“是因為還沒找到她女兒?”
被賣的那兩個女兒很有可能就是陳縑娘心結所在,至少表麵看來如此。
裡吏卻搖頭:“那一場大亂,多少人丟兒失女?非止縑娘一個,不乏城中的富貴人家。這些年過去,也沒聽誰家孩兒尋回,說不定……縑娘雖未明說,心裡應該也是明白的。”
明白骨肉分離之日便是永彆,今生已無再聚之望。
薑佛桑默然半晌,笑了笑:“裡吏實在是善心之人,這些年多虧有你。”
裡吏擺了擺手:“陳氏雖於早年間搬去了縣邑居住,卻也沒忘惠澤鄉裡,年年收絲都先緊著大舍村,價格也極公允。若有哪家犯了難處,求到陳氏門前,陳太夫人都會管上一管……可憐蒼天無眼,讓其後人遭受如此磨難。更恨當年縑娘要隨王助回鄉,我沒有死命攔下!不然……”
陳氏積善之家,餘蔭後人。
隻可惜,有些彎路是繞不過去的,旁人也插手不得。
就寢後,春融提醒:“女君,咱們時間不多了。”
俞氏商隊月中就要返程,若是錯過,那麻煩可就大了。
薑佛桑嗯了一聲:“再等等。”
如果連女兒都不再是陳縑娘的軟肋,那麼說動陳縑娘的可能約等於無。
不過薑佛桑不願就此放棄。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夜漸漸深了,主仆二人先後進入夢鄉。
同一時間的平州,一對人馬正漏夜趕往九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