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緊趕,終於在開船前一刻趕到了碼頭。
見俞氏奴僮正在解係船柱上的纜繩,馮顥跳下馬車,去與俞氏的管事交涉。
薑佛桑和春融先後也從馬車下來,最後下車的是陳縑娘。
陳縑娘從未離開過安州,如今身處安平二州的交界,即將遠離故土,說不上有多不舍,終歸有些滋味難言。
薑佛桑見她久久望著安州方向,沒有打攪,轉過身去四下望了望。
天有些陰,冷風嗖嗖地刮著,碼頭上行人寥寥。
剛走了一艘去往秦州的貨船,俞氏商船也已經裝貨完畢,靠賣力氣賺錢的力工早都散去,零星幾個還固執的留著。破衣不及腳踝,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大約今日還沒開張,希冀能再碰上一二主顧、掙得幾文錢,好讓家人吃上一頓飽飯。
有兩個一直往這邊瞄。見隻一輛馬車,又守著四個部曲,知道希望不大,到底不願放棄,遂壯著膽子上前,問有沒有行李要搬,兩分錢就成。
被部曲揮手趕退,他們壓根就沒什麼行李。
兩個力工唉聲歎氣著走遠了,薑佛桑將目光轉去了彆處。
視線掃過碼頭另一側,忽而定住。
距離她們所在十步開外,岸邊僵臥一人,許久未見一動。
莫不是凍死了?薑佛桑心裡想著,喚來部曲讓他上前查看。
部曲很快回話,說還有口氣在,似是患了重病,就這麼曠天野地的凍著,估計也活不過半日。
既然見著了,不好不管。
薑佛桑原打算尋個力工過來,給些錢,讓他將人帶走,請醫安頓。
部曲又遞過一冊書簡:“他手裡握著的,病成這樣也不肯鬆,想必極要緊。”
薑佛桑接過,粗看了看,忽而改了主意:“將人帶著。”
那邊,馮顥交涉好,見又多了一人,也沒多問。
一行人順著搭好的船板上船。
俞氏的管事尤在那抱怨,拜了水神,擇定的時辰,險些因他們耽誤了。
抱怨歸抱怨,錢都收了,還是要把人安排好。
俞家商船起樓四層,甚有規模,載人運物的能力也極為可觀。
似他們這種依附遠行的並不在少數,但要說多,卻也不多。
商隊主要為采貨,搭人越境估計是下頭管事背主做的暗樁買賣,風險大,因而要價不菲,能接受的都是非富即貴。
這些人一皆安排在二層。
三個女眷住在一間艙室,馮顥並四個部曲住在隔壁。
商隊配有醫者,撿來的病患已經送去醫治。
從俞氏管事口中得知,他是被人從先頭那艘貨船上扔下的,詳因未知。
船身微晃,由緩到疾,開始向著對岸駛去。
到了這會兒,眾人的一顆心才算真正落定。
尤其是春融,她長出一口氣道:“總算沒出岔子,沒辜負菖蒲姐姐在我耳邊念了整整兩夜。”
休屠去庖室給公子弄點酒菜回來,從中間甬道經過,忽而頓住腳。
他好似聽見有人在叫菖蒲?
左右瞅了瞅,兩側艙室全都緊閉著,總不能一間間拍開來看。
人來人往,說話聲嘈嘈,又疑心自己聽錯了。
菖蒲怎麼會在這?
他搖搖頭,轉身拉開右側艙室的門走了進去:“公子,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