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被送走那年他還小,什麼都不記得;兄長回來後也不怎麼在府裡住,兩人相處的時候更是寥寥。
多年分隔,生疏再所難免,但許是一母同胞的緣故,蕭元奚心裡對他有種說不出的親近,是與長兄完全不同的那種親近。
隻是他膽小嘴又笨,常常惹得五兄氣怒,漸漸便不敢往他跟前去了。
今日情況有些不同,兄嫂鬨成這樣,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阿兄。”蕭元奚鼓足勇氣開口,提起了他們的母親,“阿母是個怎樣的人?”
蕭元度一愣。
他並不是意外,隻是不知該從何說起,畢竟那年他也才五歲。
記憶中殘存著些許零碎畫麵。一個美麗的婦人,臥榻上緊拉著他的手,哀傷而不舍的流淚……似乎還說了許多話。
卻怎麼也拚湊不起來。
母親的音容隔著一團濃霧,切切叮囑也飄散在了風裡。什麼都是模糊的,任他絞儘腦汁去回想也枉然。
但他分明又還記得,玩耍歸來一頭紮進的那個懷抱是那樣溫暖,頑劣搗蛋時耳聽的訓斥聲是那樣無奈,弄得一身泥巴替他擦拭臟汙的那隻手是那樣慈愛……母親還活著時,他是何等樣的快活。
難道記錯了?
莫非這些都是他熬不下去時自己編造出來欺騙自己的臆想?
仰頭又是一陣猛灌,灑下的酒水將大氅都打濕了。
蕭元奚見他一徑沉默不說話,隻能自己硬著頭皮往下。
“常聽庵主說,阿母是個極溫婉美麗的女人,心腸也最是柔善……倒是和新嫂有些相象。”
蕭元度乜眼看來,神色一厲:“你昏頭了?安敢拿她與阿母作比!”
蕭元奚瑟縮了一下,磕絆道:“我隻是不明白,阿兄既然娶了她,為何不願帶她來拜祭阿母?這麼好的兒婦,阿母必然會喜歡。阿母在天上肯定也盼著你早日娶妻生子……”
“夠了!”蕭元度打斷他的話,胸口急劇起伏。
他娶的若非薑女,而是……自會帶來拜見母親。
眼下他與薑女有名無實,連同榻異夢都算不上,各自心有所屬,也注定各奔西東,帶到母親麵前給她添堵麼?
想到薑女連亡者都敢利用,蕭元度恨意又起。
將酒壇狠狠擲出,撞在遠處的山石上,摔得粉碎。
“那個女人非你想得那麼簡單,少與她接觸,我的事你也少管!”
話落,豁然起身,闊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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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倆難得一塊來,縱然先前發生了爭吵,也總要到母親靈前上柱香、磕個頭。
庵主在一旁侍立,一臉欣慰的看著他們哥倆。
起身後,瞥到供桌上,木魚旁,多了幾本經書,是為亡者超度的地藏本願經。
蕭元度隨手拿起翻了翻,道:“庵主有心了。”
庵主笑:“有心的不是貧尼,是少夫人。”
蕭元度翻書的動驀地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