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氏走後,良媼進來,發現女君坐在榻上發怔。
“怎麼了女君?卞夫人都與你說了什麼?”
薑佛桑沒有回答她,沉默了好一會兒,不確定地問:“媼,假若,我是說假若,蕭元度被逐出家門,會否牽連到我?”
“呸呸呸!”良媼連呸了幾下,又衝四方過路神明祝禱過,一臉不讚同地看著她:“元日不宜出不吉之語,女君再是惱五公子,也不該如此咒他,讓彆人聽到還得了。”
“非是我咒他,是他自己——媼你回答我,若是他自己的過失、他自己做了醜事,與我毫無乾係的那種,我會否受到影響。”
良媼見她不問出個子醜寅卯不罷休,歎了口氣,道:“我的女君,你長於天子腳下,這些事情當不少見。從來抄家滅族的禍事多是男人在外頭闖下的,內宅女眷不曾做錯過甚麼,律法又何嘗網開一麵給她們一條生路?那些僥幸不必抄家隻是流放的罪臣,女眷家小仍要跟著流放,覆巢之下豈見完卵乎?”
“不……”薑佛桑皺眉,搖頭,“蕭元度止是被逐出家門,並非抄家滅族之禍,我又是天子賜婚,蕭家難不成還能將我一起驅逐?”
“有何不一樣?真到了逐出家門的地步,即便不是潑天大禍,這禍也小不了。再者,蕭家對皇室的恭敬究竟幾分是真女君也是看在眼裡的。女君縱是天子賜婚,蕭家連親子都逐了,對女君還會容情?”良媼頓了頓,“不管女君你認不認,從你嫁給五公子那天起,榮也好、辱也好,都與他綁定在了一起。他好則好,他不好,女君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這也是她一直試著撮合女君與五公子的原因,即便不能舉案齊眉,也要留個子嗣。世道如此,除了順而從之,還能有什麼辦法?
“民間有句老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五公子便是被逐,女君仍是他的妻,那就仍要跟著他走,不管是乞討還是落草……這是王法都管不了的。退一萬步,即便女君獨身留在蕭家,五公子的醜事也會成為眾人指摘你、甚至是六公子的刀子。民間那些殺人盜竊犯的家眷人人嫌憎、活得如過街老鼠,就是這個道理。”
“媼,你先出去罷。我一個人靜靜。”
“也好,女君且躺會兒,晚上族宴有的耗神呢。”
良媼走後,薑佛桑抱頭,思緒紛雜。
卞氏與良媼的話她絕大部分都不讚成,但她二人亦有共通之處:蕭元度好,她未必好;蕭元度若是遭了難,她非但不能獨善其身,還會跟著一起倒黴。
這是縱然她不願承認也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先前她被報複的喜悅衝昏了頭腦,忘記了夫婦一體並不是說說而已。
還有鐘府死去的那個姬妾……
虎毒不食子,蕭元度都被驅逐出了家門,甘姬還能有好?
甘姬縱有不該,也罪不至死,尤其她腹中的孩子……焉知這一切不是蕭元度的逼迫?
蕭元度可以死,卻不能是這麼個“死”法。
否則牽連無辜不說,她與蕭元奚都將為流言所困,再抬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