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胤,莫要忘了,你隻有一個阿母!鄉裡那些被後母淩虐苛待的娃娃你也是見著的,依外祖母看呐,這鄔氏也是個麵甜心苦的,她如今又生了親子,怎還會誠心帶你?保不齊以後要害你哩。”鮑老夫人一遍遍叮囑著,直看到外孫懵懂地點頭才罷休。
這才多久,他怎麼就被鄔氏給攏去了呢?
更讓鮑老夫人不安的是,蕭琥從衙署回來,與他們打過招呼便徑自走向鄔氏,一邊逗弄繈褓中的嬰孩一邊與鄔氏說著家常話,剛毅的麵龐也因妻兒柔軟了幾分。
鮑老夫人的心霎時涼了個透徹。
接下來幾日,意外頻發。蕭元胤先是不小心燙傷了手,接著不怎麼巧地摔傷了腿。鮑老夫人趁機找到蕭琥,話裡話外地暗示鄔氏這個繼母不慈。
蕭琥卻不肯信,還為鄔氏辯解,說她不是心狠之人。
鮑老夫人一計不成,乾脆坐地一通哭訴——哭長女命苦,哭幾個外孫打小沒了生母可憐,哭繼母再親亦不如親娘親,哭有人娶了新歡就忘了舊愛。
彆的不說,對這個女婿的性情鮑老夫人多少了解幾分,因而軟刀子專挑痛處捅。
想當初他還是個一名不文的窮小子時,阿璿不顧家中反對一意孤行跟了他,陪他吃了那些年的苦。如今他眼看著有了起色,陪他享福的卻成了旁人,他怎能心安理得地將阿璿拋諸腦後?
“你如今嬌妻幼子在懷,怕已將阿璿忘了個乾淨!這也罷了,你因這娘倆如此冷落前婦之子,阿璿九泉之下豈能瞑目!阿璿呐,我苦命的阿璿!你若泉下有知,且睜開眼睛看看罷,身上衣、枕邊人,終是舊的不及新的好啊……”
鮑老夫人一聲聲痛斥,果讓蕭琥變了臉色。
雖然隔日即命人將她送還了鄉裡,但鮑老夫人打聽得勤,得知蕭琥自那以後便借口公務繁忙疏遠了鄔氏,還算滿意。
就這樣又過了四五年,鄔氏再次有了身孕。
這時節蕭琥已無需再找借口,北地大亂,他是真得忙,忙著召募士卒,忙著抵禦胡虜,忙到沒來得及看鄔氏最後一眼。
而鮑老夫人此時也另有了一番心思。
戰亂才起時,見蕭琥棄了公職扯起驅虜大旗,佟家唯恐惹禍,恨不得與這個前女婿一刀兩斷、劃清界限。
誰能想到,竟真讓他乾成了事!
眼見著蕭琥逐漸成了號令一方的人物,整個棘原乃至整個豳州都要靠著他築起的塢壁存身,包括佟氏族人在內。作為蕭琥的前丈人和前丈母,走到哪都受人萬分敬重,他們何曾體會過這般感覺?
鮑老夫人合手念佛,直讚阿璿眼光獨具。
不獨阿璿,還有夫主。想當初闔家都反對這門親事,隻有他道了句“此人不凡,必成大器”,而後力撐長女。若非如此,便是鮑老夫人再難割舍這塊心頭肉,佟家其他人也會與阿璿斷了往來。
如果說後來做了縣吏的蕭琥還隻是一門斷了可惜的“親”,那成了大塢主的蕭琥就是絕不能放棄的一座靠山。
彆說鄔氏死了,就是沒死,佟家也要想法子將曾屬於阿璿的位子搶回來。
阿璿剛走那會兒佟家雖幫著張羅過續娶之事,人選還都隻是鄉裡小戶,亦或者佟氏族親。如今再次張羅,考慮得就不一樣了。
肥水總不好流向外人田。便是族親,終歸隔了一層,這個缺還是得自家人頂上才好。
而被戰亂耽擱了親事的小佟氏本非最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