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欄村之行,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
接下來幾日,程平和孫盛又去了幾個村落。
程平道:“除了縣屬五家,邱武兄弟還劫掠了多戶,枉害了數條人命。其情可憫、其罪難恕,上官不必耿耿於心。”
蕭元度嗤一聲:“我何必耿耿。行了,無事就退下罷。”
他看了眼外麵天色,“我也該回了。”
幸而將所有債條都提前抄錄了一份,因為除了真正的苦主,竟還有妄圖冒領者。這樣的人還不少。
最開始孫盛還隻是申斥,後來乾脆殺雞儆猴,捉住一個在衙前狠狠杖責了一頓,此後才算消停。
不過比起冒領,更讓人錐心的是無人認領。
一傳十、十傳百,百姓終於信了,新來的縣令不同於吳友德,他不貪百姓錢財,還要將吳友德從他們手裡刮去的銀錢還回來。
十裡八鄉聞風而動,都開始往城裡湧。
原本人人畏懼的衙署突然就變得人滿為患,縣吏再不用送錢上門了,隻需要坐在吏房裡核對、發放即可。
直到消失了數日的休屠突然回衙,後麵拉著長長數十輛車隊,程平才明白何為“簡單”。
“公子,那吳友德年前生了場大病,身體一直不好,聽聞了範廣之事,食不下咽夜不安枕,見了屬下更是驚懼而死。屬下便沒有拿人,隻搬空了他家府庫。好家夥!”休屠直歎,“倉房好幾十間呐,錢堆得一垛一垛的。”
“長官!”程平大驚,“你要追責吳友德也就罷了,怎能親自帶人去抄家?!”
對這些人戶來說,公道來得太晚,他們已然等不到了……
皆大歡喜的場麵並沒持續很久,很快,一個緊要的問題迫在眉睫——賬冊還未清儘,錢沒了。
“無錢?”蕭元度扯了扯嘴角,“簡單。”
尤其蕭元度和吳友德還算平級,要想扳倒他,隻能通過上書檢舉揭發,而後再由州郡決定如何懲處。
“你那奏表送上去也有多日了,可有回音?”
程平啞口。
才跟孫盛感歎新縣令雖則脾氣暴烈,總算持心端正,也能聽進諫言。
怎麼、怎麼轉眼就去抄了吳友德的家?
“吳縣令已經歸老田園,朝廷有規定,官員致仕之後即使犯了罪,除非上級行文讓去抓捕,否則地方官員便沒有私自行事的權力——”
程平點頭:“他著實不配。”
吳友德這種人都能安享晚年的話,那些被他害苦的鄉民,活著無公道可言,便是到了地府也隻能做個冤死鬼了。
“卑職隻是擔心,上官如此作為,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尤其吳友德還被嚇死了。
其實早知會是這種情況。卸任官員,除非犯的是彌天大罪,否則概不追責,這是官場一條不成文的規定。
也算是告慰那些為朝廷效命多年的老臣的心,讓他們能夠安享晚年、壽終正寢。
蕭元度啐了一口:“他配個屁的壽終正寢!”
吳友德逍遙多年,九原郡郡守也未必乾淨,即便郡守不敢在這上頭貪,那錢也輪不到巫雄縣,這點蕭元度無法忍。
程平想都沒想,“充入府庫。”
“既然說了何處來何處去,吳友德從巫雄刮走的錢自然要還回巫雄,充甚麼府庫?還不知肥了誰的宦囊。”
蕭元度不以為意,“我隻問你,若讓九原郡郡守來處置,吳友德那些銀錢會落入誰手?”
“規矩值幾個錢,都要窮困而死了,還講什麼規矩,要什麼臉麵?況且,”蕭元度哼笑,“這次去的都是蕭府府兵,沒有半個巫雄縣衙的人,他們也隻是帶著債條去催賬而已,倒要看看誰敢來尋我麻煩。”
不都說他是刺史公子、膏粱子弟,那這身份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