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屠還以為是車裡坐的是薑佛桑,又跳又喊:“少夫人!”
駕車的人不認識他,停都沒停。
休屠愣了一下,看向蕭元度。
蕭元度盯著遠去的馬車,隻說了一個字:“追。”
駕車人並非薑女慣用的那個馭者,又一臉惶急,分明有疑。
休屠也覺不妙,趕緊策馬追趕。
不久即回,“公子,裡麵並非少夫人。北丘村有人發病,急著看醫,少夫人便把自己的馬車借了出去。”
蕭元度嗯了一聲,轉頭繼續和裡吏說話去了。
他們離開裕寧村時日頭已西斜,休屠問:“公子,咱們要不要去北丘村看看?”
裕寧村和北丘村在一條道上,中間還隔了兩三個村落,不近,騎馬卻也快。
“屬下方才一直留意著,那馬車並未返回,少夫人肯定還在村裡,若是再晚,她就回不了城了。”
蕭元度斜了他一眼,翻身上馬,“彆當我不知你那些小心思。”
休屠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那公子……”
話未說完,蕭元度已揚鞭西去。
北丘村中正熱鬨——
曆來村民生病,少有去城中看醫的,自是因為看不起。遊醫雖便宜些,可久不來一回,不一定能逢上。
而且遊醫水準參差不齊,被庸醫害了命去也是有的。
北丘村中有個巫姑,年歲高、輩分長,據說能交通鬼神,邪祟見之皆要回避。村民甚為信服,但凡有個頭疼腦熱,就去巫姑處討碗符水喝下。
今日那村婦病發時恰好巫姑被鄰村請去做法祛邪,薑佛桑說要把人送去城中看醫還遭到了眾人阻止,非讓等巫姑回來。
可婦人那樣子,哪裡還等得了?
婦人的女兒小阿芬哭訴道,她阿母就是喝了巫姑給的靈藥才痛成這樣的。
薑佛桑讓把靈藥拿出來看,結果是香灰摻雜些泥土,還有些彆的東西。
有鄉民還代為辯解:“非是靈藥不管用,是你母親罪孽深重被邪祟纏身也未可知,再讓巫姑給驅驅祟……”
小阿芬泣不成聲,跪在地上不停給鄉親們磕頭。
阿父死了,阿母把她拉扯大,她不想失去阿母,現在有貴人願意送阿母看醫,她隻想救母親的命——
薑佛桑再不遲疑,扯起小阿芬,強讓馭者將母女倆送上馬車。
馬車駛離北丘村後,鄉民們擔憂不已。
“巫姑早就有言,仙家忌藥石,若是信醫就勿要再求她。”
“巫姑若氣怒,再不肯給村裡人看病,該如何是好?”
不免就有人埋怨起薑佛桑,“夫人雖是一片善心,卻是害苦了我們……”
菖蒲有些惱這些人不好歹,薑佛桑倒還算平靜。
南州之地,巫蠱多興,辜郎中搖鈴行醫於各村寨時,被驅趕圍毆都是常事,最嚴重一回險些去掉半條命。
巫醫們打著鬼神的名號行事,鄉民們深信不疑,甚至甘受巫醫驅使。
當然,也有真正精通醫藥的巫者,隻是少之又少。反正薑佛桑是沒見過。
她安撫鄉民,“是我做的決定,等巫姑回來,我親自與她賠罪。”
巫姑回村後聽說此事,果然來找裡吏興師問罪。
裡吏好聲好氣跟她解釋:“巫姑,是這樣……”
薑佛桑趁機打量巫姑,見她約有四五十年紀,瘦臉頰、高顴骨,一身黑布袍,通身無二色。和她的眼神一樣,給人一種壓抑沉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