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蕭元度當真一無所覺?
未見得,隻是從最初的大意忽視,到後來的有意回避。
隻可惜有些事欲蓋彌彰,連休屠都看得一清二楚,又瞞得過誰?
蕭元度不斷自省、自我懷疑:難道,男人真就那麼容易變心?
他試著弄清楚自己對薑女的心思究竟是何時起了變化。
是從那個荒唐的夢開始,還是從靈水村同宿那一晚開始,又或者……
在這個過程中,他先是注意到,自己竟然能憶起那麼多與薑女相關的點滴。
接著才發現根本厘不清源頭。
薑女對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致命吸引力——他一直不願承認這一點,一度以為這是男人的劣根性。畢竟食色性也,薑女是美的,而人對美好的事物總是容易心生親近,並由親近而生出貪婪。
吸引之外,還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這種感覺其實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了,不止在薑女為他包紮傷口、他睜開眼看見薑女背影的那一瞬間產生過,當初瀚水同渡時就有過。下船後之所以匆匆離去,並非隻為了成全薑女與情郎私奔,也源於自身的恐懼。
正是那種感覺,讓他本能克製不住想接近,理智又一再提醒要遠離……
那時候尚可逃離,後來同進同出、日夜相對,避無可避。
“你是說,薑女和樊氏女郎相像?”潘嶽嘶了一聲,“有多像?”
有多像?
蕭元度擰眉細思。
出身天壤之彆,性情似乎也不儘相同。
瓊枝神秘而疏冷,對什麼都是淡淡的,就像是生長在山澗無人問詢的一株野草,又像是經暴雨雷擊後半朽的枝木,你很難發覺她的情緒,大多數時候都覺得她了無生機。
可是她對老弱病殘又是那樣耐心包容,所有人在她眼裡都是一樣的,即便她從來不笑、很少說話,似個啞巴,你也能感知到她內裡的柔軟與憐憫——一個有過那樣遭遇的女人,竟然還有餘力去憐憫彆人。
蕭元度曾經嗤之以鼻。慢慢地,心神便不由自主,甚至萌生出了想要與她共度餘生的想法。
而薑女,薑女是世家後園內精養出的蘭芝仙草,名貴珍異,身嬌體怯,似一折就斷的花、一碰就碎的瓷——這是他以前的看法。
現在的薑女在蕭元度眼裡就像一竿青竹,雖柔卻韌,旺盛且蓬勃。也像春日的雲,讓人像剪下一片,納進懷裡、捧於掌心……
可是兩人又確有許多相似之處。
譬如,同樣的心軟,同樣能吃苦,同樣讓他覺得安穩、安寧……
潘嶽見他眉宇糾結神色困頓,就知事情不樂觀。
兩人他隻見過一個,也不知究竟有多像,這要萬一真得很像——
“你若隻是因薑女和樊女相像而移情,千萬彆讓她知道。”
這要萬一知道了,傷害得多大?
“不是移情……”可究竟是什麼,蕭元度又難以說清。
他和薑女在一起時,清楚的知道那就是薑女。
長久以來,他心裡就像是有個填不滿的洞,空蕩、煎熬,讓他無所適從,迫切需要什麼來填補,所以他迫切想找到瓊枝。
但是與薑女一起,那個洞似乎就不存在了,就連瓊枝的影子也逐漸淡化。
“那——”潘嶽撓了撓頭,他從休屠處探聽到樊家女郎救過蕭五的命,“你確定你對樊女真是男女之情?還是,僅僅隻是出於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