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意料之中,柏夫人很不得裴家待見。
裴守謙大大方方帶她給雙親磕了頭、敬了茶,而後就攜她去了任上,不曾委屈了她。
任上條件再清苦,也從來不會苦了她。
即便她對他心存誤解,他也還是耐心等著,沒有一句怨言。
日常掛在嘴邊的一句便是,“阿蘊,我這輩子能把你娶回來,怎麼都值了。”
他也曾是擲果盈車的風流人物,成婚後硬是收心正乾了起來,從一介小吏做到太守,不能說全無裴氏子弟身份的影響,但也離不開他為政有方。
裴家見她不是那等“狐媚禍水”,慢慢也對她有所改觀。幾年後她又生下了阿護,境況徹底好轉。
不過改不改觀、好不好轉的,這些柏夫人從未縈心過也就是了。全是裴守謙居中調和周旋,未讓她勞心勞力半分。
至於阿護……是醉酒後的意外,亦是她與裴守謙之間的柳暗花明,本也不是為了得到裴家地認可。
“所以阿母,世家宗婦也並不輕鬆。”多得是山重水複,卻不是人人都有柳暗花明。
京陵裴氏比連雲裴氏的門第還要高、還要難進,以薑佛桑先前種種經曆,脫層皮都未必能進去,得脫胎換骨才行。
裴守謙能為阿母做到那般地步,裴迆卻未必。
同樣的,若要她為了裴迆“忍辱負重”,多年後再靠子嗣或者彆的什麼功績讓裴氏接納,她亦是不願的。
那種為兒女情長豁出一切的熱情與衝動,她早就沒有了。
柏夫人本就不認為裴迆是良配,眼下確認女兒當真無意於他,雖有些遺憾,卻也鬆了半口氣。
想想豳州那個女婿,另半口卻是怎麼也鬆不下來。認定了這是一場孽緣,必要及時斬斷了才好。
薑佛桑不想她累心,便挑了些兩人在巫雄期間的瑣事說給她聽。
末了道:“他毛病雖多,待我卻是很好的。”
柏夫人聽得將信將疑。
薑佛桑就問:“阿母看我可是那不理智、輕易便被情愛衝昏頭的人?”
柏夫人一想,也是,以阿娪的心智,沒道理吃虧的,要昏頭也該是那蕭五郎昏頭。
可感情這種事,誰又說得準?尤其女人在這方麵天生弱勢。
“阿娪,你……唉,罷了。”
連蔡媼都知六娘是個擰的,自己的女兒,柏夫人又何嘗不清楚?
今夜難得好氛圍,她也不想鬨得不愉快,阿娪也不是一兩日就要走,再找時機就是了。
接下來母女倆又聊了些彆的,難免涉及到柏家。
柏夫人沒有問女兒要不要去外祖家走走,她清楚女兒必是不願的。
“你外祖親她……縱有不對,兒女也不能言父母的不是。但對你大舅父我確是記恨了許多年,不過他如今也已不再人世,人死燈滅,也就罷了。好在你餘下幾個舅父以及兒孫輩都還算爭氣。”
薑佛桑卻清楚,爭氣未必,虧了士族的身份,說不得還借了裴氏的光。
朝廷在各州郡設立了專管官吏選拔、考評的中正官,中正官根據“品”、“狀”、“薄閥”三方麵來選才、定品,之後報請大司徒,朝廷再根據所定之鄉品來決定是否給以官職以及所給官職的高低。至於那些已經為官者,這些則會決定他們是升是黜。
不巧的是,江州的中正官擔任者正是裴氏族人,朝中的大司徒又恰是裴迆之伯父,亦是裴氏一族。
不獨江州如此,南地他州也差不多皆是這般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