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提起駱氏,柏夫人倒是想起一事,淡眉似蹙非蹙,問她:“我最初得的消息是你要去棠棣觀清修,後又改成了白雲觀,駱氏打得什麼主意?你祖公祖親都信佛,為何偏把你往道觀裡送?”
“阿母也知一朝天子一朝臣了,祖公祖親雖崇佛,駱氏入的卻是道家門。祖公和祖親在時怕惹他們不高興,隻能偷偷拜三清,他們不在了,薑家由她掌管,自然要變一變舊規矩。”
柏夫人搖頭,“你們小輩的名字還都帶個佛字呢,包括她那幾個兒女。你祖公祖親泉下有知該多寒心?你叔父就不管管。”
“叔父兩邊都不信,沒甚所謂,一心守著他那些古籍字畫悠遊度日。”
柏夫人就道:“這麼多年了,薑家也遭逢了大變,你叔父的性情竟是半點未改。”
若拋開個人恩怨,比起親叔父,薑佛桑反而覺得為薑家出力更多的是駱氏。
即便有私心,即便東奔西走、左右串聯、使儘渾身解數的姿態不那麼好看,至少她有在試著撐起薑家的門庭,心心念念讓薑家恢複昔日容光。
俗話說得好,做得多便錯得多。叔父是個老好人,老好人萬事不理,自也不容易落埋怨。
“阿母,天總是要變的。”
佛也好,道也好,長生教也——
薑佛桑忽而想起白天事。
“對了阿母,府中可有人信奉長生教?”其實她想問的是裴府君。
“行簡不喜這些。”
至於柏夫人自己,因為女兒得名與佛有關,她便也隨了先舅先姑。
“那就好。”薑佛桑附到母親耳邊嘀咕了一通。
柏夫人雖有疑惑,見女兒很是嚴肅,當即便答應了下來。
“他若問起……”薑佛桑不想引人起疑。
“我就稱是自己遇夢所見。”
薑佛桑點了點頭。
隻要平安度過長生教之亂,阿母在裴家便可保無憂,因為裴氏一族真正的風光還未到來。
連許才敗,羊氏繼起,繼而是裴氏,而後才有蕭扈爭鋒……應當是這樣。
這些畢竟都發生在薑佛桑被賣之後。
她在南州,耳目閉塞,認真算來也隻得了半年自由。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還是從那些流人口中拚湊出來的。
不知確不確切,也不清楚具體過程如何,更不確定今世會不會有所變化。
但裴氏一向審慎,最懂明哲保身之理,不然也不會有常青樹之稱。
這樣她將來離開也能少些擔心。
若是阿母在裴家過的不好,她倒是想帶著阿母一起……不過顯然沒這個必要了。
阿母如今過得很好,總比跟著她踏上未卜之途強,何況她還不一定能夠順利脫身……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後半夜。
強打的精神終還是擋不住洶湧襲來的睡意。
闔眼前,柏夫人最後問了句:“阿娪,你當真心係那蕭元度?”
沒人應聲。
柏夫人拍了拍她的背,歎了口氣,“阿娪,他若是欺負了你,千萬告知阿母,阿母接你走。”
薑佛桑微微偏首,半邊臉埋進了軟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