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洪襄渾身上下都是心眼,老五縱是再大的本事,沒有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把事情辦成也難。
蕭琥怒而拍案:“我把兒子交給你,不是給你當槍使的!”
洪襄不慌不忙:“主公容稟,下官的確認為劫奪婚不當存,不過五公子所為確非下官授意、更非下官慫恿,下官得知後攔截已不及……”
“所以你就想來個順水推舟?”
洪襄這下倒沒再辯駁。
蕭琥聳起眉毛、怒目圓睜,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左側的濮陽涓笑道:“主公消消怒,事情已然發生,當思解決之策。洪治中既讚成五公子所為,必有其理由,也必已想好了破局之法,是也不是?”
蕭琥重哼一聲,盯著洪襄:“我倒想聽聽你的理由。”
“主公可知南人如何稱呼咱們?北傖、虜夫。驅走了北涼人,咱們倒成了他們口中的野蠻之輩。
“其中最為人詬病的就是劫奪婚之俗,其存在一日,咱們就是蠻虜,不為南人所融,甚至被他們視為異類、妖魔。
“北涼不知愛民、隻知劫掠,即便是在他們占領的土地上,也從來不把占領地的百姓當作他們的子民,而是可以任意搜刮、奴役、殘虐的牲口。所以他們縱容劫奪婚的存在,即便因此導致械鬥成風、血案連連也無關痛癢,甚至正合他們的心意。
“不知愛民,必失民心,也注定他們的統治不能長久。若主公隻想守牧一方,自可不在意彆處的看法,劫奪婚廢不廢止也不是那麼要緊。但若然……”
洪襄點到為止,另呈了一份簿冊上去。
“宣和之亂後,北地人口銳減過半,或死於戰亂,或流亡南地。自永熙九年驅走北涼人,這十餘年間在主公宵衣旰食地治理之下,豳州雖恢複了勃勃生機,百姓生活也殷實安泰,然在冊人口卻增長不多。除了戰亂、流亡以及被大家豪族收為田奴的緣故,劫奪婚也是緣由之一。
“每年死於劫奪婚的青壯男丁不知凡幾,若是積為世仇,引發聚族毆殺,傷亡更要慘重。除了青壯男丁,還有適齡女子,被掠婚的女子不堪受辱,自戕者甚眾。
“亂世亂相,誰也無法,但太平日子下,尤其得知並非所有地方都存在劫奪婚,自然就有人不願再忍受。近幾年,越來越多的年輕女子,寧可自賣自身過瀚水為奴作婢……人口流失、新生兒減少,長此以往,隻剩老弱婦孺,更要青黃不接。”
蕭琥逐頁翻看著簿冊,怒火漸消,麵色逐漸凝重。
盞茶之後,他將簿冊合上:“為何早不報於我知曉。”
“茲事體大,下官想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你覺得眼下這時機合適?”
“……”時機原本隻能說不好不壞,誰想到就碰上了長生教之亂。
“除了時機,再有就是,”蕭琥臉色愈沉,“老五的妻室也是搶來的,你莫非忘記了。”
其身不正,連他這當老子的跟著身影也歪,這種情形下廢除劫奪婚,不是把臉伸出去讓人打?
洪襄卻道:“正因五公子亦是,正所謂風險裡藏著機遇,破局之法也正在五公子身上。”
蕭琥神色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