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佛桑道:“我以為,該說的已經都說完了。”
是,該說的在州衙都說完了。
所有的路也都被她堵絕了,他的心亦被她那些絕情的話傷的透透的。
但凡他蕭元度還有點自尊,還要點臉,都不會再出現在她麵前自找難堪,而是乾乾脆脆一拍兩散,自此各奔東西各走各路。
然……
蕭元度想起上回賭氣的結果。
彆管中間經曆了什麼,至少是把人找回了。
這次若然再賭氣,真就要永生永世兩不相關了。
邁步朝她走近,目光在她臉上逡巡著,執意問道:“你答應和離,是不是也有我的原因?若然是,我自己就可以承擔,你不必——”
“你總是如此,”薑佛桑打斷他,麵色淡然,目光沉靜,“為所欲為,無法無天,對人對事不存任何敬畏之心,似乎你壓根就不知敬畏二字何寫。然而人生於天地間,當真可以無所顧及,什麼也不懼嗎?”
至少她不行。
她曾告訴蕭元度,這三年多以來未嘗有一日真正開懷,這話其實並不確切。
她得承認,是有過開懷時候的。
但更多時候,她都活在壓抑與謀算中,謹小慎微,臨深履薄。
絞儘腦汁才能在彆人的博弈中存身,手段使儘也不過為了保命而已,其次才敢想想脫身的事。
這種感覺蕭元度又怎會明白呢?
蕭家再如何也是他的家,他與蕭琥關係再緊張那也是他的父親。
她不一樣,她是搶進門的兒婦,始終是個外人。再有間者之身引來的猜忌,隨時可作犧牲,死了也不可惜……
“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般肆意而為的底氣。我始終以為,敬畏之心人之該有,敬畏天地萬物,敬畏苦難無常,知腳下所立,曉胸中所想,明將行之路,那麼雖萬死吾往矣,是成是敗又何妨?有所懼有所怕並不丟人,知畏懼而後勇是為真勇,若不知敬畏、不懂敬畏,再勇也是一種盲目的放肆。除非這世上當真沒有你在意的人與事,那麼你自可天不怕地不怕,肆無忌憚快意恩仇。若然有所珍惜——”
停了停,眉眼間顯出些無奈:“人不可能永遠憑心行事而不付出任何代價。因劫奪婚而得,因劫奪婚而失,這很公平。你也可當做是一種因果,我便是這場因果裡你所付出的代價。夫妻一場,盼你今後知敬畏、存戒懼,行事三思,再彆莽撞。”
說罷,從頸上摘下一樣物事遞還到他手裡。
撤步一禮,錯身而過。
蕭元度佇立原地,側頰繃得緊緊的,內心攪起了驚濤駭浪。
是,她說得這些毛病,他都有。
這次也一樣。
他輕率了,他魯莽了。
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但不能是她……
回過神,眼前空蕩蕩,芳影已無蹤。
而掌心躺著的,是他送給她的那塊龍鳳團佩。
心臟猛然縮緊,臉上浮現出一種深刻的恐慌,抓緊團佩,返身快步追了出去。
“阿娪!”追到廊下,從後將人一把抱住,抱得緊緊的。
“阿娪,留下,彆走。”再顧不得什麼臉麵體麵,低下高昂的頭顱,語氣透出幾分脆弱與哀求,“這次是我錯了,我不該衝動行事,我不該……再給我個機會,待這次風波過去,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見她不出聲,愈發慌亂起來,不停想著兩人之間橫亙的一切。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問題?你說,我能克服,我都能克服。”
扈長蘅也好,良棲山院也好,之前的虛情假意也好,他都可以當做沒發生、不存在。
隻要她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