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車下來,偌大的彆苑似靜靜蹲伏在黑夜中的巨獸,也像是堅不可摧的堡壁。
然而在薑佛桑看來,這些就像是紙糊的,吹口氣就能讓它瓦傾棟撓、牆倒屋塌,又哪堪疾風驟雨。
“女君,是否讓馮顥再調派些……”
馮顥事先已帶了一隊部曲過來,負責彆苑的防守。
薑佛桑搖了搖頭,“不必。”
這幾年馮顥除了往返棘原與巫雄,餘下時間基本都在替他培養私衛,陳武何六就是他帶出來的。
蕭家在這方麵不受朝廷約束,作為蕭家兒婦自然也享有些特權,不拘什麼名義,總之都算作她的隨嫁部曲。
已由原來的十數增至上百,礙於蕭琥,不敢太猖狂。
其實已算是不小的力量,然而即便把這些人全調過來,對上蕭琥也不過螳臂當車,反有“宣戰”之嫌。
那又何必做無用功?
正院主室,與扶風院中布置幾無差異。
入室之後,薑佛桑神情微微怔忪。
就是在這間屋室,她與蕭元度初次見麵……
那是一段並不愉快的回憶,驀然想起像是又隔了一世。
轉頭對菖蒲道:“幫我換——”
頓了頓,道:“罷了。”
扶風院中已用過夕食,良媼端來湯藥,薑佛桑喝下,讓良媼先[豆豆]去睡了。她上了年紀,不經熬。
洗漱的時候,菖蒲掰開薑佛桑緊攥的手,發現她掌心都是指甲摳出的血印。
低呼一聲,就去翻找藥箱。
薑佛桑坐在榻上,由著她給自己上藥。
“女君何苦回來呢?”
還不若就留在江州,蕭琥總不能去江州搶人——不行,南地現在水深火熱,留在那也是凶多吉少。
或者聽扈家郎君的也不錯,藏身秦州,找時機假死脫身——也不行,五公子已然找去了。
菖蒲垂著頭,眼圈微紅:“定是婢子們拖了女君的後腿。”
她知道,女君回來必有她們的緣故。
薑佛桑是想活著,但她不想背負太多活著。
蕭琥既扣人又派了府兵與焦管事,若一走了之,且不說良媼菖蒲等人小命難保,她自己也擔心麵臨雙麵圍剿。
“不止是因為你們,還有我的家業呢?總不能白忙活一場。”
菖蒲卻清楚,所謂的家業多半已經轉移出去……
藥敷好,見女君露出困乏之色,把要說的話吞回肚裡,服侍她睡下。
薑佛桑已經閉上了眼,忽又睜開,“把我的手弩拿——”
話說一半,才想起蕭元度為她打製的那把手弩已經遺失。
遭遇襲殺那晚,她還用那把手弩射殺了兩個人……
菖蒲轉身為她尋了把匕首來:“女君把這個藏在枕下,危急時刻也好防身。”
薑佛桑握著鍛造精良的匕首,鋒銳,寒光閃閃。
她盯著看了良久,卻是低低一笑,“有什麼用?”
隻握著這把匕首有什麼用?
坐擁如山的財富又有什麼用?
絕對的強權之下,這些都隻能被碾碎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