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眼皮子活,有股機靈勁兒,不比同樣作為一等女侍的蘇葉實誠,她早就察覺了自家女郎的不對勁。
日前蕭五公子與薑女和離的消息才將傳出,女郎一時失態,讓她愈發肯定了心中猜想。又見女郎從蕭府彆苑回來便悶悶不樂,這才想著出言寬解一二。
不料竟惹得女郎大動肝火。
蘇合捂著臉匆忙跪地:“女郎息怒!是婢子的錯,婢子不該拿外頭那些臟話來汙女郎耳朵。”
“汙言穢語必出自臟口臟心之輩,豈能人雲亦雲,我素日就是這麼教你的?”
“婢子、婢子隻是想……”
“想討我開心?你以為貶低她,將她踩到泥裡,我就會高興?”何瑱臉色愈冷,“蕭元度若真個是因著這些而棄薑女,我隻會更瞧不上他!”
蘇合愣住。
“自去領罰。日後再不長心,我跟前是留你不得了。”
“……諾。”
蘇合含淚,垂首退下。
廊下遇見閔夫人,閔夫人入室便問:“蘇合一向最體你心,何事惹你這般動怒?”
何瑱不肯多言。
閔夫人也未深究,她今日另有要事。
“早婚令——”
何瑱就猜到阿母是為此事來,心下煩亂,背過身去:“左右我是不嫁,每年六百錢也不是交不起。”
閔夫人縱然溺愛她,見她如此油鹽不進,也不禁心氣不順。
“旁人都嫁得,獨你嫁不得?當初那蕭彰我看著就不錯,一表人物,文秀有禮,不比那些粗人。我想著不會委屈了你,結果你非是不肯,倒讓你堂姊占了巧,看看人小夫妻倆如今過得——”
“阿母既覺得蕭彰好,那你讓他與堂姊和離,我收拾收拾,今晚便就嫁過去。”
閔夫人被她噎得半晌說不出話,恨恨戳點她腦門:“你呀!我怎就生出你這麼個討債鬼來!”
正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阿瑱有才有貌,自及笄以來就不缺人求娶。年後掣了那隻簽,求親之人就更是踏破了門檻。
奈何她心高氣也傲,一個也瞧不上,真是愁煞人。
閔夫人氣歸氣,終是拿這唯一的女兒無法,緩和了聲氣問:“棘原城中那麼多大族子弟、年輕才俊,就沒一個你看得上的?”
何瑱垂眼,不吭聲。
閔夫人頓了頓,又問:“蕭家五子呢?”
撥弄腰間佩玉的纖指一頓,長睫微顫,仍是無言。
知女莫若母,也無需她說什麼了。
擱在幾年前,閔夫人一百個不同意,而今……
倒不全是因為蕭元度知道上進了,也開始得蕭琥看重了。
主要還在於他這一向沒再胡作非為,也沒有以往的凶頑暴戾,整個人似是換了副麵貌,勉強能入眼了。
再者,自己生的女兒自己清楚,以阿瑱的死心眼,她認定的東西誰也難改,不同意還能如何?
蕭元度便蕭元度罷,總好過孤老閨中。
明曇方丈都親口斷言阿瑱命格極貴,想蕭家也不會不樂意……
閔夫人給了她一個“安心等著”的眼神就起身離開了。
“阿母,彆——”
何瑱想叫住阿母。
她覺得還是再等等,眼下還不是時候,畢竟剛剛和離。
但不知為何,那些話終究沒有出口。
機會從來都是稍縱即逝的,最壞的時機,有時未必不是最好的時機。
何瑱望著窗外,不由也想起了葛姑廟中求得的那支簽——態度不再是嗤之以鼻,而是帶了幾分向往。
或許鐘媄是對的,人有時是需要些安慰的,那時倒寧可信其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