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佛桑一直以為,連許敗後,羊氏繼起,跟著便是裴氏……
正因如此,她這段時間雖懸著心,多少也有些底。
沒想到裴氏竟還有如此低穀。
不過也難怪,她那些消息來源駁雜,隻知其表不知就裡,很多細節模糊不清,並不一定可信……
就問蕭元度:“裴氏會否就此沒落?”
蕭元度看了她一眼,本想問她這般關心裴氏是因為阿母的緣故還是因為裴迆。
不過他如今對裴迆已沒那麼在意,而且這樣未免顯得自己太小心眼。
“大約是要消沉上幾年,不過你也不必替他們擔心,也就兩三年,後來裴遨迎娶了慶海公主,裴氏一族便就又有了起色。”
江州作為南地最先穩定下來的一個州,除了神甲軍之功,裴遨也在此次平叛中嶄露頭角。
身為裴氏子弟,棄文從武,本不為家族所重,卻於關鍵時刻救家族於既倒,甚至裴氏重新走向輝煌也要靠他。未免可笑。
薑佛桑頗為詫異,慶海公主後來竟與裴迆和離了?而且在與裴迆和離之後竟又改嫁了裴迆的親兄長?!
為何是慶海……
琢磨片刻,便就豁然。
長生教之亂後,天子威權更失,羊氏大權獨攬,滿朝文武俱以其馬首是瞻。這時候裴遨娶了慶海,代表的便是哀帝一脈,與羊氏相爭時也要多些籌碼,百官中有不滿羊氏的,必分撥而站……
難怪蕭元度說兩家爭權持續了數年之久,把個南地攪得烏煙瘴氣。
裴氏一代儒宗,最懂明哲保身之道,後輩子孫竟也入了權欲的角鬥場,不知先人該作何想。
“能作何想?真不想沾染權利早便歸隱山林了,而今歸隱山林的也都是為了揚名好入仕的,況乎裴家?”蕭元度抱臂冷哂,“這等世道,誰不想分一杯羹?嘴上君君臣臣有禮有節,並不妨礙做弑君篡位之事。一群道貌岸然之徒、沽名釣譽之輩,隻是平日裡裝得好罷了。”
薑佛桑怔忪片刻,頷首。
也是,誰能拒絕得了權力呢?
“那這場動亂還要持續多久,你可還記得?”
蕭元度想了想,“朝廷平亂也就用了半年左右。不過——”
後麵追剿餘黨,斷斷續續,倒是持續了甚久。
除了餘黨作亂,各地還時不時暴發一場動亂。總得來說,自長生教叛亂以後,南地就再沒有真正太平清靜的時候了。
“半年以後……”薑佛桑默念。
現已是五月。
時間所剩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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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局勢徹底明朗起來。
朝廷派出神甲軍平叛的同時,也沒忘記派人與長生教首領合談。
最初行此舉時,長生教聲勢正高、勢如破竹,那會兒若想息兵戈,自要許以高官厚祿,甚至不惜以“升士族”做餌。
天子這時倒不記得自己做不了主了,那些苟且得活的世家們也無異議了。
愈是如此,彭恩愈是憤恨。
他早便看透了,這些個食肉糜者,皆是刀砍不到身上不知疼的。
既已經反了,索性反到底!殺進宮城,把天子趕下去,把那些所謂的世家全都殺儘、殺絕!再不容許那些人騎在他們的頭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
彭恩心堅意定,奈何旁人不這麼想。譬如一把手袁達,再譬如他的親兄長彭惑。
彭氏雖非士族,彭惑多年來得天子倚重,也算身居顯位。他對朝廷的痛恨遠不如其弟之切。
隻是喪子之痛讓他理智儘失,不僅同意了弟弟的提議,還親自主導策劃,並動用了一切關係援為長生教內應……
否則上元夜不會如此順利。
太順利了,順利的超乎彭惑想象。
三弟說得沒錯,大燕確實爛透了,朝廷也確是一隻紙老虎。
當看到歌舞升平的京陵城一夜之間堆起屍山血海,彭惑的一顆心亢奮了!他也生出了與三弟同樣的想法,乾脆殺進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