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以為這下必死無疑了。
孰料竟是命不該絕,後方又駛來一船。
薑佛桑和菖蒲聞聲繞回另一側,走向船頭。
夜行船航速徐緩,這會兒更逐漸慢了下來。
火把快速聚攏,照徹江麵,也看清了隨江水起伏之人。
“女君,落水者兩人!”
樊瓊林見船停下,大喜:“阿姊,咱們有救了!”
樊瓊枝的臉上卻不見喜悅之色,甚至卻比方才還要慘白上三分。
仰著頭,直愣愣看著那道逆光而站的身影。
明明看不清麵龐,可就是熟悉,熟悉到像是刻在了她腦子裡。因為她在夢裡實在見過太多次。
眼前不由的一陣恍惚,夢中的情景重又浮現。
那日,她與一眾同樣被販或被掠的女人,被人儈乘小舟送往一艘很大的船上。
還未靠近,就看到一道身影從大船上縱身投入了滾滾江水之中。
激起的白浪甚高,小舟離得近,撲濺了樊瓊枝一身。
她和其他人一樣都嚇了一跳。本就惶惶,愈添惴惴。
投水之人似乎懷了必死之誌,但許是求生的本能,她很快又掙紮起來。
大船上傳來一陣肆無忌憚的嘲笑,並無人下去救援。
她們這邊的舟人亦是見慣不怪,哪怕伸出船槳便能把人救下,也無動於衷。
“每天都有尋死覓活的,嚇唬誰?這年月甚麼都值錢,唯有命不值。”
說著話,手指著她們:“你們的賤命更是不值。”
沒有人敢反駁,因為他說得對,她們的命的確是不值錢。
“救,救我——”
求救聲已變得微弱,似乎是掙不動了,人往下沉去。
樊瓊枝看見了她的臉,還有她的絕望。
不知怎地,向來畏縮不敢理會閒事的她驀地生出一股衝動來。
不顧樊瓊林阻攔,跑到舟人那頭,扒著舟沿,伸出手去:“抓緊我……”
薑佛桑顯然也認出了這姐弟倆。
多麼相似的場景,不免也想起了當年事。
“快,抓住我的手……”
“為何要尋死呢?好死不如賴活著……”
“你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女郎,從小沒受過磨難的。我不比你,苦吃多了就不覺著苦了,咱們都要想開點,想開了便好……”
“六娘,身上傷還疼不疼?”
“六娘你快看這是什麼,今日表現好,得了這個,餅餌呢,我給瓊林留了一半,剩下的咱們兩個分食了罷?”
“六娘,做人不能太有骨氣,下次你跟他們服個軟,也能少挨些鞭子……”
“女君,”菖蒲的話打斷薑佛桑的思緒,“救還是不救?”
艄工和雜役也朝她看去,無她發話不好救人。
薑佛桑俯視著樊瓊枝,樊瓊枝也看著她,目光交接,兩人的臉上都沒有一絲表情。
倏爾,薑佛桑轉身離去。
菖蒲以為是不救的意思,急忙跟上。
艄工們正要散開,一道悅耳的女聲順著夜風送至耳裡:“把人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