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不遠處因為挨訓而蔫頭耷腦的蕭慻身上。
隱在袖中的雙手攥了攥,似乎終於鼓足了勇氣:“阿兄,五嫂故去多時,你總不能……阿父之意,你、你還是……”
蕭元奚這些年也日漸沉穩,畢竟已為人父,早已不似當初那般動動就垂頭盯腳半天憋不出一句整話。
可話該怎麼說呢?搜腸刮肚,還是必不可免要提起兄嫂。
蕭元奚實在為難得很,越急越磕絆。
鐘媄給阿慻使了個眼色,把她重新放下地。
阿慻會意,再次跑向蕭元度,小手費力拽上他大拇指,吭哧吭哧把人往外扯:“叔父跟我走,我帶你去找黑將軍,我清楚他與雪媚娘愛去哪裡玩。”
眼見著女兒把兄長拽走了,蕭元奚無奈又沮喪地歎了口氣。
隨即瞄了眼旁側的妻子:“表姊,我……”
成親這麼久,還是改不了私下愛叫她表姊的毛病。
“我知你心裡還念著亡嫂。我也同你一樣,可阿父……”
蕭琥前幾日把他叫去,蕭元奚還以為又要被訓斥。
他近年沉溺木作,最初還隻限於家什之類,去歲天旱,莊稼灌溉難,他看見莊園中的水車,便萌發了改進水車的念頭,而後一發不可收拾,最近常往鄉下跑……
蕭琥把他叫去卻不是為訓他。
因六子喜作木器一事,他跟蕭元度已是幾番爭執。
蕭元奚之所以膽小怯懦,全因幼時受了驚嚇之故。而事情就發生在蕭元度被送去北涼那年。
雖無確鑿證據,但蕭元度懷疑是佟家所為,蕭琥也難以駁斥,畢竟佟家惡行累累……
然若非他的疏忽與縱容,又何至於此?
懷愧於心,加之對這個兒子本也沒報太大期望——成婚生子,有個能乾的兄長幫扶,有個精明的夫人攜手,這一生無虞也就夠了。
是以什麼水車農具的,也就由他去了。
他把蕭元奚叫去是為蕭元度續弦之事。
蕭元奚想不通父親緣何會將如此要緊的事與他商議。
但不找他蕭琥還能找誰?也就這個同母兄弟能讓老五多些耐性。
一麵是父親的吩咐;另一麵,作為弟弟,蕭元奚也不忍見兄長孤獨終老。
便隻好開這個口。
“你彆不高興。”
鐘媄的情緒變化向來瞞不過他,在他提到婚約、提到五嫂時,鐘媄就不高興了。
鐘媄搖頭:“我沒有不高興,就隻是——”
這四年間北地發生了很大變化。
繼豳州之後,其它幾州陸續廢除了劫奪婚,目前僅剩涼州仍舊保留此俗。
此外,方桌圈椅,鐵鍋炒菜,健康全書,還有豳州錦……推行愈廣,影響愈大。
雖不知什麼原因,五嫂不居功也不要名,一味隱在幕後。但這幾年在鐘媄有意無意地宣揚之下,北地民眾算是都知道了這些變化是因為誰。
初時,大家提起蕭家前兒婦皆誇讚連連,誇讚之後又總忍不住歎息一聲紅顏薄命。
如今四年過去,人人習以為常,這一聲歎息便日漸淡了。
才四年而已,那個人就要被遺忘了。
彆人也倒罷了,連蕭元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