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跟她想的差不多,鬱晏是根本不過年的。
前幾年,他都是在騙她,並且今年也不打算跟她說。
但鬱晏顯然沒有要道歉的意思,她扭過頭生悶氣,他也由著她生悶氣。
誰讓她要走也沒跟他說呢。
誰還沒有點脾氣了。
最後還是丁洛自己憋不住,不尷不尬的轉過來,冷著臉又問:“你有多久沒回過闌市了?”
那畢竟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們相遇的地方。
太多回憶,太多牽絆。
每年丁洛回家的時候,都會去他們去過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但隻有她自己,鬱晏不在,她隻能拍好照片去跟他炫耀,但鬱晏的回複不鹹不淡。
所以她時常不是很確定,那些年少的歲月在鬱晏心中,是不是跟她一樣刻骨銘心。
鬱晏皺眉,嘀咕道:“沒什麼好回的。”
半刻後,他又篤定道:“就是沒什麼好回的。”
他對闌市的感情很複雜。
他人生中最不堪最困苦的歲月,都是在闌市度過的。
隻有來了魔都,生活才一步步走向正軌。
他在闌市並非沒有熟悉的人。
雖然他媽死了,但他媽還有一些不近不遠的親戚,那些人還曾經救濟過他。
但鬱晏跟他們都不太親,甚至有些抵觸。
因為他小時候聽過太多他們數落他媽的話。
這也正常,家裡好不容易培養出一個高材生,寄托了全家脫貧的希望,但誰料高材生是個戀愛腦,上了大學不想著努力奮鬥,滿腦子都是如何嫁給另一個男人。
要是人家喜歡她也就算了。
明知道配不上人家的家世,還要未婚先孕生個孩子,企圖用孩子來威脅彆人娶她,簡直不可理喻。
這一切在老一輩人眼中都太不堪了,太丟臉了。
而鬱晏就是那個丟臉的產物。
哪怕他們明知道他是無辜的,是可憐的,但一聯想到他充滿了算計的出生,就忍不住再罵幾句。
後來他媽死了,那些不甘心和難堪無處發泄,就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隻要他還吃一天他們給的飯,就要忍受一天他們的嫌棄。
所以鬱晏寧可餓著,寧可出去乾童工,也不肯再管他們要一口吃的。
丁洛並不知道這一切。
聽到他說“沒什麼好回的”,她心情明顯低落了下來。
她藏在心底的甜蜜回憶,對他來說就是沒什麼好回的。
一路無話,終於到了機場。
路江河的車沒辦法在候機大廳外過多停留,丁洛扯了箱子下去,對鬱晏說:“你們回去吧,我自己沒問題。”
鬱晏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明亮,睫毛在風中顫抖著,虛掩的大衣被風撩撥開,露出一小圈T恤的圓領。
他沒穿厚衣服,隻套了一件單薄的T恤,顯然他也做好了隻出來一小會兒的準備。
路江河的車停路邊,後麵被堵的人一直鳴笛。
“鬱哥,上車吧,人太多了。”
路江河往後看了看,象征性的挪了挪車。
丁洛繃緊下顎,輕聲道:“走吧。”
鬱晏吐了一口氣,拎過丁洛的箱子,淡淡道:“我送你登機。”
丁洛沒動,搖搖頭,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不用,路江河停不了,你陪我進去要怎麼回去?”
鬱晏聳了聳肩:“打車,坐地鐵,隨便。”
他轉回身朝路江河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再走。”
路江河也不勸他,車一轉頭,走了。
丁洛望著逐漸遠去的紅色跑車歎氣。
“這時候地鐵擠死了,出租車排隊的一大堆。”
鬱晏無所謂,拖著她的箱子走在前麵。
丁洛隻能小跑跟上他。
值機窗口果然很多人排著,丁洛剛想排隊,鬱晏扯著她走到了商務艙值機櫃台。
丁洛愣了一下:“我買的經濟艙。”
魔都到帝都沒多長時間,她又不是圖享受的人,商務艙沒必要。
鬱晏淡淡道:“我有金卡。”
丁洛默默吐了吐舌頭。
也是,鬱晏經常要去國外比賽集訓,早就能飛出一張金卡了。
商務艙排隊的人就少多了,很快就輪到了他們。
丁洛腳下踩著紅地毯,格外沒有實感,鬱晏正在給對方報金卡卡號,她默默看了一眼鬱晏的側臉。
丁洛冷不丁道:“你帶身份證了嗎?”
鬱晏話音一頓,看向她。
身份證當然是隨身攜帶的,他揣在了兜裡。
但他沒答,而是等丁洛說她的意圖。
丁洛突然伸手,扯住鬱晏的袖子,輕輕的,沒太用力,但絕對能讓他感受到。
“跟我一起走吧,鬱晏。”
丁洛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她知道這句話非說不可。
她半仰著頭,迫切的看著鬱晏。
鬱晏從她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的輪廓,那是映在她瞳仁中的,完完整整的他。
半晌,鬱晏啞聲道:“這是你求我的?”
丁洛手裡攥的更緊了些,把他熨燙整齊的袖子攥出了褶皺。
她輕喃道:“對,我求你的,跟我走嗎?”
鬱晏緩緩把手伸進兜裡。
他掏出了自己的錢包,從裡麵抽出來身份證,低頭端詳了片刻,他把身份證放在了值機櫃台。
“幫我買一張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