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晏慵懶的靠著食堂的圓柱子,一條腿伸直撐著地,一條腿半曲著,隨意搭在地麵上。
他的衣服沒有完全係好,拉鏈隻拉到一半,露出裡麵半截單薄的T恤衫。
這樣的天氣,足以帶走他身上全部的餘溫。
但他依舊懶得把衣服裹緊,他嫌麻煩。
上次還是丁洛幫他扣好了每個扣子,又將領子豎起來,把帽子抽緊,固定在領子上。
鬱晏漫不經心的注視著丁洛的方向,他手裡夾著煙,慢條斯理的抽。
煙灰被風吹得瑟瑟發抖,努力燃燒著自己越來越短的身體,仿佛掙紮的飛蛾,脆弱又倔強。
丁洛的腦子裡嗡了一聲。
鬱晏什麼時候來的?
他在那裡站了多久了?
她媽和張瑞謙說的話,他應該都聽到了。
丁洛焦慮的望著鬱晏的方向,覺得心口被什麼擰了一下。
以他的性格,絕不可能在這裡看著張瑞謙對她說曖昧不清的話。
但因為柳茉在,他得忍著。
因為柳茉在,所以他隻能躲在暗處,什麼也做不了,而張瑞謙卻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那裡,被柳茉當成未來女婿看待。
丁洛的手指發涼,她有種快要控製不了的衝動。
她想過去把鬱晏拉過來,當著柳茉的麵,承認她是為了鬱晏才留下的,其實她一直喜歡鬱晏。
季悠敏感的發現了不尋常,及時伸手扯了扯丁洛的袖子。
正巧一陣風吹過,吹涼了丁洛的腦子,她冷靜了下來。
張瑞謙正在誇她媽年輕,柳茉捂著嘴笑彎了眼睛。
看起來一派其樂融融。
這麼一瞬間,丁洛覺得自己簡直像是一個渣男,而鬱晏是不被承認委委屈屈的小白菜。
“張瑞謙,你女朋友呢,怎麼自己來吃飯了?”
丁洛的話問出口,柳茉的笑容立刻收回來了。
她先是吃驚,隨後有些尷尬的望著張瑞謙。
張瑞謙皺皺眉:“什麼我女朋友,你聽誰胡說什麼了?”
丁洛疏離且客氣的笑:“沒聽誰說啊,我在新T大學堂看到了。”
張瑞謙挑了挑眉,眼神有片刻慌亂:“原來那天你也在。”
柳茉更加尷尬。
她好像會錯意了,這個張瑞謙似乎跟丁洛還沒到那一步。
丁洛笑:“我在啊。”
張瑞謙解釋道:“那是我表妹,我媽讓我帶她來帝都玩的。”
“哦。”丁洛努力的點了點頭。
看似相信,其實一點都沒信。
表妹能摟著你的胳膊,一臉愛意的看著你?
搞笑呢,像誰沒談過戀愛似的。
張瑞謙變得有些著急,似乎還想跟丁洛解釋,但礙於柳茉在場,有些話,他不能直說。
“那有咖啡機,你跟我去買幾杯,天太冷了,給阿姨也暖暖手。”
他是想找個跟丁洛獨處的機會,好好說明白。
他還是喜歡丁洛的,隻是他媽非要讓他跟彆的女人接觸,他懶得麻煩,也不想得罪人,隻能被迫屈從。
但他心裡從來都沒變過。
或許是因為沒有得到過,他對丁洛的執念比他自己想得還要深。
丁洛卻道:“沒事兒,我們馬上就回酒店了,我媽也喝不慣咖啡。”
柳茉微怔片刻,連忙點頭:“對對對,我不喜歡喝咖啡。”
她恨不得趕緊走,心裡對張瑞謙的好感也漸漸的淡了下來。
她雖然不知道丁洛和張瑞謙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她明顯能看出來這個男孩子喜歡她女兒。
可喜歡卻還和彆的女孩子相處,這就有點過分了。
丁洛固執的拉著柳茉和季悠走了,沒給張瑞謙解釋的機會。
鬱晏把煙碾在一邊的垃圾桶,從嗓子眼兒擠出一兩聲低笑。
他口中呼出白花花的霧氣,也不知道是煙絲還是水霧,總之,他終於感覺到冷了。
於是他胡亂把衣服扣緊,又從兜裡摸出一塊薄荷糖來,清掉嘴裡煙的味道。
到了學校門口,柳茉停住,對丁洛道:“你彆送我們了,晚上學校黑,你快回宿舍吧。”
既然丁洛非要住宿舍,柳茉就把季悠叫去住酒店了。
丁洛正想回去找鬱晏,趕緊點頭。
等季悠挽著柳茉出了校門,走上寬闊的大路,丁洛立刻掉頭往回跑。
風聲在她耳邊呼呼嗡鳴,地上緊實的積雪牽絆著她的腳步。
但她不敢慢。
她怕鬱晏受傷走掉。
鬱晏骨子裡一直是個很孤傲的人,彆看他現在變得比以前輕鬆活潑了,但小時候被嫌棄的經曆一直是他心裡揮之不去的陰影。
蛇打七寸,這就是他的七寸。
丁洛急促的喘息著,吸進肺裡的都是冰涼的寒氣,但這些氣息還沒有被體溫溫熱,就又被她呼了出來。
她跑了很長一段路,在陰沉夜色的掩映下,她找不到鬱晏的身影。
仗著四周寂寥無人,丁洛扯起嗓子大喊:“鬱晏!”
她一邊喊一邊跑,晚上氣溫驟降,地麵的雪粒凝結成冰,她一個沒站穩,猛地朝地上撲去。
手心按在冰麵上,很快被黏住,然後掌心的溫度慢慢渡到冰裡,它們才依依不舍的放開她的手。
“鬱晏鬱晏!”
她暴躁的錘著地,急的有點失態。
他媽的。
真是他媽的!
“喊什麼,喊魂似的。”
一雙手托住她的腋下,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鬱晏就在她身後,口中帶著薄荷糖的清香,一呼氣,那些清香伴隨著薄薄的水蒸氣,蔓延出來。
丁洛猛地把他抱住了,在確定了手臂下的肉-體是真實存在的,她才漸漸舒了心,卸了力。
鬱晏任她抱著,被她的力道衝撞的踉蹌了幾步,好在最後穩穩的撐住了她。
丁洛喃喃道:“抱歉。”
抱歉她沒敢在那種時候承認他。
鬱晏沉默片刻,抬手揉了揉丁洛帽子裡的腦袋,淡淡道:“有什麼抱歉的。”
想了一會兒,他又補充道:“是你就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