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這樣吧。”剛才還狂躁症一樣的男人忽然又平靜下來,冷笑著道:“我給你們一人一把刀,你們誰把對方殺了,就能活下去。”
“不然——”
男人臉上肌肉聳動,聲音像來自地獄裡的惡魔:“我就把你們一刀一刀片了。”
女孩終於沒崩住,哇的一聲哭出來。
“怎麼樣,想好了嗎?”男人卻仿佛被這哭聲激起了興致,“你們可沒有多少時間考慮。”
男孩緩緩的抬起頭,臉上青紫一片,黑眸定定的鎖住男人。
他說:“行。”
他拿了刀,靜靜的走向小女孩。
女孩已經忘了哭泣,瞳孔因為震驚而放大,雙手撐在地上,瑟縮著往後挪。
男孩的臉上始終沒什麼表情。
女孩退到了角落,終於避無可避,男孩也停住了腳步。他側頭,目光略過攝像機,最後落回到那個男人身上。
男人的笑容詭異又殘忍,聲音帶著誘哄:“對,殺了她,我就留你一命。”
男孩抿了抿唇,重新看向女孩。
這是賀家的小女兒,好像叫賀姝。他見過兩次,印象裡有點吵,但賀家很寶貝。
他相信這個男人的話,殺了她,他會活下去。
然後賀家和謝家,從此不死不休。
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沒想全身而退。
男孩低著頭,又問了一句:“真的嗎?”
“彆他-媽廢話。”男人又暴躁起來,“再不動手誰都彆想活!”
頭頂的燈泡“呲呲”的響,昏黃的光投在斑駁的牆壁上,分辨不出外麵的時間。男孩握緊了刀定在原地,看起來似乎是在猶豫。
終於男人等不及了,他站起身走向男孩,嘴裡罵著臟話。
“看著挺有血性,原來也他-媽是個慫貨。”
男孩一動不動,直到男人的手伸過來,他突然一個彎腰躲開,手裡的刀徑直朝著男人的頸動脈飛過去。
快、準、狠。
男人也是練家子,隻不過對著這麼個小孩放鬆了警惕,他堪堪側身躲開,刀劃過他臉頰,留下一道深長的血痕。
差一點。
……
“謝總?”司機靠邊停了車,又喊了幾聲。
謝圖南終於睜開眼,漆黑如墨的眸子裡難得有了幾分空洞。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開口帶了點疲憊的沙啞:“回去吧。”
司機沒敢多問。
車子一路疾馳,謝圖南重新闔上眼,取下手邊,右手拇指輕輕的摩-挲著手腕上的疤痕,剛才夢裡的場景在腦海裡不斷上演。
後來怎麼樣了?
警察趕到的時候,他被倒吊在半空中,嘴裡塞著一堆破布,手腕滴滴答答放著血。
意識模糊的最後,他看著賀姝被歹徒折磨,倒在血泊裡,麵目全非,死狀淒慘。
他其實早不記得賀姝的相貌,但後來很漫長的時間裡,還是能夢到那條純白的裙子,一點一點被鮮血浸紅。
那年,他十二歲。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有一部分的靈魂,也永遠留在了十二歲。他失去了和這個世界和解的能力。
看彆人遊戲人間他覺得無聊,有人為情所困他也隻覺得可笑。商場利益至上,但他其實不在意得失,一串數字而已。
她是個意外。
那個不識抬舉的女人。
那是個尋常的雨夜,謝圖南應酬完回到家,暮雲忽然看著他問:“賀姝是誰?”
已經有十多年沒有人在他麵前提這個名字了,包括賀家,好像也忘了這個人。
以至於那一瞬間,謝圖南罕見的恍惚了一下。
緊接著,關於那場綁架的畫麵紛遝而來。童年根植於心的後怕,並沒有因為心智的成熟而消散。
沒有人天生對鮮血和死亡無動於衷,他隻是藏了起來,變得好像並不在乎。
那晚謝圖南沒回答。
第二天,歐洲的一個並購案出了問題,他飛往國外。那場談判異常凶險,他不是輸不起,隻是借工作麻痹自己的神經。
期間,暮雲發過短信,她說:謝圖南,我們談談。
大概知道她想問什麼,賀姝是誰,誰也不是。隻是20年前的那場綁架案,被擊斃的歹徒沒有姓名,隻有賀姝這兩個字,變成了提醒他那段經曆的魔咒。
告訴她也無妨吧。
隻是說來話長。
他回:很忙,回國再說。
暮雲沒有再問,但是等謝圖南回到國內,隻收到一條分手短信。
很簡單也很決絕的三句話:一句說分手,一句說已經在青城辦好入職手續,最後強調沒有意外不會再回北城。
謝圖南查了暮雲的航班號,開車到機場,撥出電話卻顯示空號。
性格裡的傲氣占了上風,他在機場外停了兩個小時,最終看著那架航班起飛。
……
手機震了兩下,謝圖南收回思緒,手指劃過屏幕,解鎖。
是黎冬。
他發了一段錄像。
畫麵裡,暮雲開著一輛紅色的保時捷跑車,駛進了張宅。
短短幾秒,信息量很大。
【這輛跑車我找人查了,你猜猜在誰的名下?】
【張懷宴。】
【嘖。是不是很精彩。】
【你說,她和張家,到底得是什麼關係?】
……
謝圖南輕輕的捏了一下食指關節,暗光下,他的眸色極深,偶爾有路燈的光線穿過車窗投映進去,明滅交替。
另一頭,黎冬看著屏幕都快哭了:“我說付哥,你乾什麼用我的手機發。”
打死他都不敢這麼和南哥說話。
付華初拍了拍黎冬的肩膀,“放心,你南哥大度著呢,不會同你計較的。”
黎冬:“……”
這得是多瞎的心,才能說出“南哥大度”這種話。
黎冬把手機搶回來,連忙補救:【哥,剛不是我】
然後——
發送失敗。
黎冬哀怨的看向付華初。
後者一臉坦然,兩手一攤:“我說他大度,沒說他講道理啊。”
“……”
黎冬放棄了。
他癱到沙發上,過了一會不解道:“不過付哥,你這麼折騰乾嘛呢,就南哥那性格,還能吃回頭草不成?”
付華初點點頭,“理是這麼個理,但這事吧——”
他意味深長的頓了一下,神色似乎有在回憶一些什麼,“還真不一定。”
至少,隻有喬暮雲能讓謝圖南,活的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