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水順著喉管一直線往下,她迷迷糊糊的把杯子放回床頭櫃,又倒回床上。
可能是涼水的作用,暮雲不是很清醒,但也睡不著。後腦勺有一種沉悶的脹痛感,換了幾個姿勢都無法緩解。
最終她平躺在床上,用手背搭在額頭。
漸漸的,她感覺到一點不對勁。
身上不是熟悉的小薄被,床單也不是冰絲涼席……這是一張陌生的床!
暮雲猛然清醒過來,背後出了一陣冷汗。
她睜開眼,入目的是頭頂亮著暖光的壁燈。外麵天還很暗,看不太清房間的布局,但暮雲知道這是哪。
曾經的多少個清晨,她也是在這裡醒過來的。
有一瞬間,暮雲以為自己在做夢。但很快,昨晚僅存的一點記憶逐漸回籠——
酒吧、下了料的酒……還有謝圖南。
後來發生什麼了?
她一點都想不起來。
有點後怕。
還好是謝圖南,至少他還不至於對一個意識不清醒的人做什麼。
隻是,他還住在這裡嗎?
暮雲調亮了床頭的燈,環視四周。
房間的格局一點都沒變,但是床單被罩都換成了沉悶的灰色,床頭櫃上的小裝飾也不知所蹤。
是啊,都變了。
還住在這裡又怎麼樣。
暮雲掀開被子下床,走到落地窗旁,拉開窗簾。
這個小區叫雲頂公館,是北城數一數二的豪宅。
之所以取這個名字,是因為這裡的彆墅都是霧靄藍的屋頂,冬天起霧的時候,站在窗邊望過去,恍如雲頂仙境。
夏末,天色亮的很快。
暮雲定定的站了很久,儘管不想回憶,但胸腔裡還是生出一種難以言明的複雜情緒。
不管怎麼樣,昨晚,還是應該謝謝他。
她回頭找了找,在床頭櫃上看到手機。拿起來點了點,沒動靜。
沒電了嗎,怎麼會關機,明明昨晚出門的時候還是滿格。
謝圖南放東西的習慣並沒有變,暮雲在床頭櫃裡找到充電器,可惜型號不同,用不上。
他在家嗎?
暮雲坐在床邊,猶豫著要不要出去。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在開機鍵上長按,沒幾秒,手機震動了一下,開了,電量還有75%。
那怎麼會關機。
通知欄裡有很多未接來電,有懷宴的,也有林西湛的。
暮雲手指劃下去,在某一個地方倏然頓住——林西湛的電話,有一個是被接通的。
她接的嗎?沒有印象。可如果不是,那……難道是謝圖南?
暮雲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手機沒拿穩滑下去,她手忙腳亂的接住,不小心撞倒了床頭櫃上的水杯。
“哐當”一聲,玻璃水杯和木地板來了一個親密接觸,又往前咕嚕嚕滾了幾圈,最後停在窗邊,裡麵剩下的半杯水灑了一地。
還好沒碎。
暮雲撿起杯子,又找到餐巾紙,抽了幾張,蹲在地上鋪平,讓水慢慢吸乾。
謝圖南聽到動靜過來,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你在乾什麼?”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但在這樣安靜的清晨很突兀。暮雲本來已經起身,聞言手指一鬆,水杯又垂直的掉了下去。
這一次,滿地的玻璃碎片。
暮雲怔了一下,抬頭去看謝圖南。因為久未說話,她的聲音帶著一種軟糯的諳啞:“水杯掉了,我擦一下地。”
她說到這垂眸,默了兩秒又繼續:“現在碎了。”
語調乍一聽還有些委屈。或許是剛睡醒,也沒有之前那種一見他就渾身戒備的炸毛勁兒。
太久沒見她這麼乖的樣子,謝圖南感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陷下去一塊,一夜未眠的疲憊也被輕輕撫平。
他往前走了兩步,看到暮雲沒穿鞋,四周都是玻璃渣。
“你站那彆……”
話沒說完,暮雲已經動了。她拿腳尖點著安全的地方,慢慢的彎腰去碰床沿。
看起來很艱難,但她一點求助的意思都沒有,或者說,完全的忽視了房間裡另一個人的存在。
終於坐到床上,暮雲把兩條腿都收上去,抱著膝蓋,也沒抬頭看謝圖南。
“昨天的事,謝謝。”
那種生疏的感覺又回來了,謝圖南的眉心跳了跳。
“不必。”
沉默幾秒,暮雲又問:“我妹妹呢?”
“去她朋友家了。”
那應該也是安全的,暮雲鬆口氣。她看了眼時間,剛過六點。懷玥應該還睡著。
過會再打電話給她。
昨晚沒洗澡,暮雲低頭扯了扯衣服,感覺有點難受。
但她的動作在謝圖南看來,更像是在檢查他有沒有對她做什麼。他側過頭,視線落向窗外。
暮雲不想在這裡待太久,因此不舒服也忍了下來,她從另一側下床,往臥室外麵走。
把這邊的玻璃渣清理掉,就離開。
木地板上的玻璃渣很難處理,最好用膠布粘起來,或者用棉花蘸水收集,最後再用吸塵器。
暮雲家務做的不太好,但這會沒的選。
她赤著腳在二樓溜達了一圈,沒有找到膠布或者吸塵器,也沒有任何一樣趁手的工具。
問謝圖南嗎?他會知道才怪。
於是暮雲又溜達著往一樓走。
謝圖南抱臂站在臥室門口,看著暮雲滿屋子轉。她穿著T恤裙,頭發自然的垂在肩頭,素著一張小臉,左看看右摸摸。
像一隻貓在巡視領地。
謝圖南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也沒阻止。
這場景,有一點像回到了以前。心裡那種久違的缺失似乎在被一點一點填滿。
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無比的懷念。
懷念那種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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