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狠下心不管他,但是等她給手機充上電,回房間洗漱完,再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謝圖南拿手掩了一下傷口的位置。
“……換藥了嗎?”暮雲最後還是心軟問。
其實問也是白問,昨晚從醫院帶回來的袋子還原封不動的放在茶幾上,肯定是沒有。
果然,謝圖南說:“我不會。”
暮雲走過去,把東西一樣樣拿出來,用公事公辦的語調說:“衣服解開。”
謝圖南點點頭,合上電腦放到一邊,抬手解扣子。
暮雲回頭的時候,他上身已經是赤/裸的狀態,而襯衫被隨意的揪成一團,扔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沒讓你脫。”暮雲臉黑了。
“這樣方便。”謝圖南笑著看她。
“坐著還是躺著?”他又問,語調裡有淡淡的揶揄,或者聽起來更像調戲。
“你倒立吧。”暮雲頭都沒抬,鼓搗著棉簽和碘酒麵無表情的回。
謝圖南:“……”
行吧。
“沒睡好?”謝圖南配合著抬起手。
“挺好的。”暮雲語調冷淡。
“那心情不好?”
暮雲:“嗯。”
以前看到這種不遵醫囑也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的病人,暮雲通常會耐著性子勸說幾句,但現在她覺得生氣。
“那我再把衣服披上?”謝圖南琢磨她是為這個生氣,退讓了一步。
“不用。”
“嗯?”
暮雲終於看他一眼,“以前手術室天天見,你也沒比彆人多什麼。”
“……”謝圖南沉默兩秒,“你們做手術不是開腦子麼,也要脫上衣?”
“不是。”暮雲說,“是全/裸。”
謝圖南:???
“什麼?”謝圖南不知不覺放下了手。
“抬起來。”暮雲有點凶。
“……”謝圖南把手搭到後麵的沙發背上,眉頭輕皺,“為什麼?”
“開顱手術風險大,為了方便施救,都是全/裸。”暮雲解釋了一句。
但一般而言,患者會蓋住無菌布或者穿無菌衣,隻有需要搶救的時候,才看得到腦子之外的部位。但這個暮雲沒說。
在醫生眼裡,上了手術台,男女都一樣,沒有性彆之分或者羞不羞恥這種想法。
短暫的寂靜。
謝圖南沒有再說話,而是維持著一個姿勢,盯著暮雲看。
今天沒有太陽,天是那種灰蒙蒙的,客廳沒開燈,光線也不亮。
暮雲側身坐在沙發上,用皮筋紮了頭發,低著頭,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
她的目光很專注,似乎眼裡隻有那塊傷口。看起來有點不高興,但下手不重。
回憶起來,她好像做什麼都這樣認真,不管是念書還是工作,一直都有一股執拗的勁。
所以,也一直做的很好。
他幾乎沒有在這些方麵給過她幫助,她也從不需要。她不喜歡走捷徑,不喜歡和彆人不一樣。
還記得她那時候說:“可能你覺得像隻蝸牛一樣背著殼半天才挪那麼一小段,有點傻,但我隻想踏踏實實的走下去,得到什麼都很安心。”
這兩年,她變了很多,其實又什麼都沒變。
“等會有雨。”在沒有察覺的時候,謝圖南的語調也輕了很多,像是怕打擾她。
暮雲:“嗯。”
她語調稍微和緩了一些,因為傷口的情況比想象的好,應該是真的沒怎麼碰到水。
“暮雲。”謝圖南忽然好奇:“當初為什麼報醫學院?”
“什麼?”暮雲有點跟不上他的思路。
貼上最後一塊膠布,暮雲起身,把換下來的紗布都扔到垃圾桶,整理茶幾上的東西。
“喜歡做醫生嗎?”謝圖南換了個問法。
“……說不來。”這兩個問題都很無厘頭,但暮雲還是答了。
“那其他的呢?”維持一個姿勢久了,謝圖南坐正身子,把重心放到另一邊,“有什麼特彆想做的事嗎?”
暮雲終於側頭看他。
“我知道跟我無關。”謝圖南猜到她想說什麼,“隨便聊聊也不行?就像你昨天和你同事聊天那樣。”
昨天?暮雲回想了一下,是和鄭雲池聊天那段嗎?但她現在想不起來聊了什麼。因為太熟了,說什麼都不太忌諱,過後也就忘了。
“沒有。”暮雲把最後一個盒子收好,“沒什麼特彆想做的,我一直是一個沒有理想的人。”
她一直,按部就班的生活著。
一直很努力的念書,考一個好大學,選一個覺得不錯而且有點價值的專業。
但也並沒有什麼特彆高尚的想法,就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這個答案讓謝圖南有點意外,又似乎是意料之中。他笑了笑,“嗯,我也沒有理想,但是——”
“什麼?”暮雲走到電視旁邊,查看手機電量,順口問了下去。
“想要你。”謝圖南說。
輕輕緩緩的語調,周圍的空氣似乎在那一瞬間停止了流動,暮雲脊背微僵,很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
好在是背對著她的,她的手指懸空著,屏幕上是陳卓的消息:【暮雲姐,今天有空來警局做了一下筆錄。】
過了很久,暮雲才打下一個字:【好】
陳卓:【昨晚受傷那位,能來嗎?】
暮雲:【應該可以】
陳卓:【到了和我說一聲】
暮雲:【好】
……
回完消息,暮雲放下手機:“陳警官讓我們去趟警局做筆錄。”她語調如常,好像完全沒聽到剛才那句話似的。
謝圖南拎過襯衫穿上,慢條斯理的係著扣子,但眼神始終落在暮雲身上。
“好。”
至少,
她隻是裝作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