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衣便伸手蓋住了眼睛,長歎一口氣:“真好,小魚長大了,連我騙你都看得出來了。”
小魚:……
她見秦雪衣是真的心情不好,便不敢再打擾她,默默地去收拾內務府送來的新冠服了,收著收著,她便覺得這一套沒長公主送的那套好,繡花不夠精致,珠花也沒那麼重,就連上麵的金片都薄了不少。
小魚正挑剔著,卻聽身後冷不丁傳來了秦雪衣的聲音,道:“你說我要把那一套冠服退還給她嗎?”
小魚嚇了一跳,道:“退給誰?長公主嗎?”
秦雪衣摳了一下袖角,沒等小魚回答,又自顧自道:“不還了,反正是她送給我的,哪有給了人還要回去的道理?”
更重要的是,若真的還回去了,兩人從此就仿佛再無交集了一樣。
秦雪衣不想這樣,趴在榻上翻了一個身,覺得人生多艱,她性格一向利索乾脆,但是萬萬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麼難辦的事情,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都怪燕明卿,她這輩子頭一次這麼糾結。
宿寒宮。
林白鹿與段成玉站在廊下值守,卻見桂嬤嬤帶著幾名宮婢過來了,她看了看緊閉的殿門,問道:“殿下今日都未出來?”
林白鹿點點頭,答道:“是,一整日都沒出門,我已去上書房告知過劉太傅了。”
桂嬤嬤憂心忡忡道:“怎麼突然這樣了……”
而更令她憂慮的是,這情形似曾相識,上一回燕明卿像這樣好幾日閉門不出還是在他十歲那年,第一次發病的時候。
那一次發病足足折騰了三日三夜,就連崇光帝都被驚動了。
這一次就仿佛是山雨欲來一般,桂嬤嬤看著那緊緊閉合的殿門,心裡沉甸甸好似壓了一塊大石,冥冥之中,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段成玉問道:“嬤嬤要見殿下?”
桂嬤嬤道:“殿下今日的藥還未飲,我派人煎好送了過來。”
她說著略微側了側身,後麵的婢女手裡的朱漆雕花托盤中,正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苦澀的藥味彌漫在空氣中,令人不適。
這幾日燕明卿無法入睡,桂嬤嬤隻能又請了陳太醫過來看診,因著之前的藥不管用了,他重新另開了一個方子,藥也從一日一服,變成了一日兩服。
林白鹿看了看那湯藥,微微頷首,讓開了路,道:“嬤嬤請。”
桂嬤嬤到了殿門前,輕輕叩門,喚道:“殿下,是奴婢,您該服藥了。”
過了許久,裡麵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殿門隨之吱呀一聲開了,天光自縫隙間斜斜照了進去,落在了燕明卿的身上。
她有些不適應地略微眯起眼來,頭發散落著,眉目間透著幾許疲倦,仿佛還未睡醒。
桂嬤嬤回頭示意,那端著湯藥的宮婢連忙上前,藥獨有的清苦氣味隨即撲麵而來,燕明卿好看的麵容上浮現幾許煩躁之意,緊緊皺起眉頭來。
這個表情太熟悉了,熟悉得桂嬤嬤心裡一顫,她幾乎疑心燕明卿下一刻就要把那碗藥給打翻。
豈料燕明卿深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壓下了心頭的躁亂,直到表情恢複如初,才伸手端起了那碗湯藥,看也不看,一氣兒喝了。
桂嬤嬤這才放鬆下來,注意到燕明卿的臉色有些蒼白,精神不振,眼中甚至帶著幾分陰鬱之色,遂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今日睡得如何?”
過了一會,燕明卿才平靜道:“好。”
隻說了這一個字,她就退回了殿內,伸手把門合上了,天光被儘數遮住,四周霎時間昏暗下來,如水一般將她整個密密地包裹住,令人喘不過氣。
燕明卿在原地站了許久,才一步步往床榻的方向走過去,她確實還好,沒有發病,沒有失去意識,那隻蟄伏的怪物也還沒有出來,沒有殺死她。
她表情分外漠然,突然停下腳步,把手按在了心口的位置,想道,若是她先一步把那隻怪物殺死了,病是不是就要好了?
殿內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裂聲,門外的桂嬤嬤與林白鹿等人俱是一驚:“殿下!”
待他們不顧一切破門而入時,卻見燕明卿正半跪於地,手裡捏著一塊碎瓷片,抬頭朝他們看來,神色卻意外地平靜:“何以如此驚慌?”
桂嬤嬤嚇得魂魄都要飛出去了,她死死盯著燕明卿手中的瓷片,好半天才答道:“奴婢、奴婢就是有些擔心……”
“剛剛不慎碰到了花瓶,”燕明卿將瓷片扔下,站起身來,拍了拍手,淡淡地道:“嬤嬤派人收拾一下吧。”
“是,是,”桂嬤嬤驚魂未定道:“這種事情,奴婢來做便是了,殿下站遠些,萬萬彆傷到了。”
燕明卿不置可否,果然起身出去了,林白鹿立即跟了上去,見她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桂嬤嬤才大鬆了一口氣,銳利的目光盯緊段成玉,問道:“段侍衛,你老實告訴我,當初夜裡陪著殿下說話睡覺的那個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