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德妃此時已沒了之前的瘋癲意味, 她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裳,又拿出帕子拭了淚, 恢複了往日的雍容氣度, 隻是眼圈仍舊微紅, 語氣卻十分平靜, 吩咐道:“進來吧。”
有一名太監躬著身從外麵進來, 他身後還跟著一人, 德妃定睛一看,果然是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她道:“皇上派公公來,是有什麼事?”
那大太監先是行了禮, 這才垂頭道:“回稟娘娘,皇上說, 今日之事,讓娘娘受驚了,也讓三公主殿下受了罪,這些物什,都是賞賜給娘娘的, 太醫那邊替三公主診治, 若是有什麼需要的珍貴藥材, 不必呈報, 內務府一概都會給娘娘送過來。”
他說完, 便從袖中取出一疊厚厚的禮單, 雙手奉上,德妃盯著那禮單看,麵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過了一會,才道:“本宮……知道了。”
一旁的宮人便上前接了單子,那大太監卻並不走,德妃便看向他,道:“皇上還有吩咐?”
大太監笑笑,道:“娘娘是皇上的知心人,該是明白皇上的意思。”
德妃的臉色頓時慘白無比,她的眼裡升起不可置信之意,搖搖頭,喃喃道:“什麼?皇上是什麼意思?”
那大太監低了眼,麵上的笑意淡了些,道:“娘娘要奴才明說的話,奴才也就遵命了,皇上說——”
“彆說了!”德妃突然厲聲打斷了他,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像是有一口氣喘著上不去,下不來,梗得她萬分難受。
大太監也不惱,仍舊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德妃用力地呼吸著,竭力平複心緒,過了好一會,才顫抖著道:“本宮……本宮明白了。”
那大太監也鬆了一口氣,又帶著笑,道:“娘娘明白就好,奴才冒犯了,還請娘娘恕罪。”
德妃卻恍若未聞,神色怔怔的,回過神來時,那大太監已經走了,她用力抓住胭脂的手腕,咬牙切齒地問道:“燕明卿呢?燕明卿怎麼樣了?”
胭脂吃痛,卻不敢縮回手,隻是低聲答道:“奴婢聽說,是被關在了抱雪閣裡,大約是禁足了。”
“隻是禁足?!”德妃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胭脂,道:“我的幽兒變成了這樣,她卻隻是禁足而已?”
她忽然想起來,當初燕懷幽也被禁足過兩個月,兩相比較,其中的差距顯得是多麼荒唐可笑!
這時候的德妃,早已將她與燕懷幽一同設計秦雪衣的事情忘了一乾二淨,她滿心滿眼裡,都是恨意。
恨秦雪衣,恨燕明卿,恨蘇煙暝,也恨那絕情的崇光帝!
為何她這一生要過得如此坎坷?她做錯了什麼嗎?
德妃頹然跌坐在圈椅中,麵若死灰,直到許久之後,才聽見輕輕的腳步聲傳來,她陡然回過神,瞪著那走動的宮人,道:“你做什麼?”
那宮人忙不迭躬身道:“奴才,去將這禮單收起來。”
德妃像是沒聽到他說的話,隻盯著他看,忽然道:“抬起頭來。”
那宮人不敢違逆,果然抬起頭,確實一張十分陌生的臉孔,德妃皺著道:“本宮為何從未見過你?”
宮人垂眉斂目答道:“奴才是新來的。”
德妃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麵上露出蒼白之色,身形微晃,喃喃道:“新來的……誰調來的?”
宮人恭敬地道:“內務府派奴才過來的,其他的,奴才也不知道了。”
德妃一把抓住圈椅的木製扶手,塗了丹蔻的指甲幾乎要將那扶手上撓出印子來,一雙美目瞪著他,破口罵道:“滾出去!給本宮滾!”
那宮人忙不迭退出去了,德妃伏在圈椅上痛哭起來,哭聲中既是恨,又是怨,更多的則是不甘。
……
長公主府。
秦雪衣坐在書案後,托著腮,看完了最後一頁,才將話本合上,抬眼看了看門外,日光落進來,將地磚映得明晃晃一片,卿卿還沒回來。
她又有點兒無聊了,想著卿卿此時在做什麼。
一旁伺候的采夏見她看完了,便將話本收起來,問道:“主子,奴婢再給您拿新的。”
她說完,果然去換了幾本新的來,書頁邊緣被切割得整齊,泛著新鮮的白色,是沒看過的,秦雪衣翻過來,一看封皮,上書四個大字:文心雕龍。
秦雪衣:……這本書她絕對見過,好像溫太傅也送了一套給她?這麼看來,這套書很是火啊,居家必備。
采夏已去沏茶了,也不好再叫她,秦雪衣便決定看幾頁,說不定能窺見其中的奧妙之處,讓自己的靈魂得到一次升華。
這麼想著,她便打開那本文心雕龍看了起來,開頭依舊是序文,那晦澀的句子看得秦雪衣眼暈不已,她這次學了乖,直接略過序,翻到正文看。
墨香撲鼻,冉冉浮動,秦雪衣看了半頁就覺得不對了,上麵寫著:一媼攜女郎出,審顧之,病態生嬌,秋波流慧,人間無其麗也……
秦雪衣:……這真的是正經書,而不是什麼野雞話本?
她接著往下看,生談竟而飲,瞻顧女郎,停睇不轉,女覺之,俯其首,生隱躡蓮鉤,女急斂足,亦無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