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祖宗,剛剛還說不困呢,小魚心想,卻不敢說什麼,生怕又招了她的性子,連忙叫來采夏,兩人一塊伺候她梳洗了。
秦雪衣躺在床上,采夏給她放了帳子,小魚在旁邊給她打扇,過了一會,她又撩起床帳,叮囑道:“記得把門都關緊,彆叫蚊子飛進來了。”
小魚沒聽明白,隻傻傻道:“主子,簾子都放下來了,屋裡也熏過艾葉的,沒蚊子。”
倒是采夏機靈,手肘輕輕撞了她一下,掩著口輕笑,答道:“是,奴婢知道了,這就去把門都關上。”
秦雪衣這才又滿意地躺了回去,趴在床上,攤手攤腳,宛如一條鹹魚,小魚一下一下給她打著扇子,涼風習習,她雖不困,但也漸漸入了睡。
……
夜已深了,長街靜寂,遠處傳來更夫走街串巷打梆子的聲音,拖長了的調子在夜色中顯得飄忽不定,一輛馬車自長街儘頭轔轔駛來,車夫趕著車,口中不時發出輕喝。
正在這時,他忽然聽見身後的車裡傳來了一聲吩咐:“先去長樂郡主府。”
車夫微怔,連忙反應過來,應答:“是。”
馬車繞了個圈兒,又拐去了朱雀大街,一刻鐘後,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來,車夫道:“殿下,已經到郡主府了。”
段成玉轉到馬車旁,低聲問道:“殿下,需要屬下去叫門嗎?”
車簾被掀了起來,燕明卿坐在車裡往外看,郡主府門頭上燈籠高懸,大門緊閉,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人聲,眼下已是深夜,想是闔府上下都已休息了。
燕明卿思索片刻,才放下簾子,道:“不打攪她了,先回去吧。”
心兒近來覺淺,若是被驚醒,隻怕又要到淩晨方才能歇下。
段成玉有些不解,既然不叫門,為何又要特意趁著夜繞一大圈來這裡?但是燕明卿吩咐了,他便隻好照做,才欲放下車簾,燕明卿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了什麼,道:“等等。”
段成玉立即不敢再動,燕明卿盯著那郡主府的大門看了一會,揚了揚下巴,道:“你去看看,那門是虛掩的麼?”
聞言,段成玉愣了一下,才依言照做,豈料手一推,大門便開了,門後傳來了哎呀一聲,片刻後,一個婢女捂著額頭,探身出來,連忙行禮:“奴婢見過太子殿下。”
那婢女正是采夏,燕明卿眉心微皺,道:“這麼晚了,心兒還未睡?”
采夏連忙答道:“郡主已睡下了。”
燕明卿頷首,想了想,索性下了車,燈籠微亮的暖光落在他身上,大典的冠服還未換下,長身玉立,若臨風皎月之姿,讓人移不開視線。
采夏不敢多看,小聲道:“殿下要去看看郡主麼?”
燕明卿有些猶豫,最後仍舊是沒忍住,吩咐段成玉幾人等候,自己舉步入了郡主府。
屋子裡,小魚才剛剛停下了打扇的手,見床上人安然入睡,這才輕手輕腳地將半邊床簾放下來,準備退出去,豈料一轉身,就碰見個人進來,唬了她一跳。
待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小魚連忙跪了下去,張口欲喊,燕明卿卻隻搖了搖手,示意她免禮。
采夏站在屏風處擠眉弄眼,小魚爬了起來,衝她使了一個疑惑的眼神,意思是太子殿下怎麼突然深夜來了。
采夏搖搖頭,示意她彆說話,小魚隻好閉了嘴,燕明卿站床邊站了老半天,許久之後,才彎腰在床上人的眉心輕輕落下一吻,然後轉身離開了。
如來時一樣,一個字也沒說,無聲無息。
小魚一頭霧水,等他一走,才低聲問采夏道:“殿下這是做什麼?怎的大半夜跑過來看,看了半天又走了?”
她還是不習慣稱燕明卿為太子殿下,十分彆扭,而意識深處,她還對這位殿下有些隱約的不滿,總覺得他從前借著身份的掩飾,占了自家郡主的便宜去了。
采夏小聲道:“郡主不是盼著殿下來麼?”
小魚噘了噘嘴,道:“白天來不行麼?非得晚上來,郡主盼了一天了,也沒個影。”
其實她心裡也明白,太子殿下這幾日忙,可她就是為著自己的主子委屈。
人醒著不來看,晚上來看什麼?主子又不知道,一整天心裡難過著呢。
次日一早,秦雪衣醒了,小魚伺候著她梳洗,她打了一個嗬欠,盯著銅鏡,睡意還未散去,忽然問了一句:“昨夜有蚊子嗎?”
小魚拿著玉梳,過了一會,才憋出一句:“有蚊子,還叮了您一口呢。”
秦雪衣眼睛一亮,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問道:“叮哪兒了?”
小魚伸出食指點了點她的眉心:“這兒。”
秦雪衣登時笑成了一朵花兒。
小魚不禁覺得十分心酸,太子殿下果然不是好東西,當初用女子身份都能把她家主子給套牢了,如今恢複了身份,更是不得了。
她主子這顆大白菜,好端端的怎麼就叫豬給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