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回皇宮的馬車上,燕搖春把玩著那一枚小鏡子,隻有手掌大小,邊緣細心地用銅皮裹了一圈,以免割傷了手,背麵還用金粉畫了一隻小麻雀,柳宴書大抵是不擅長畫畫,那麻雀畫得頭大身子小,圓圓胖胖,十分滑稽。
楚彧看著她的動作,忽然問道:“文信侯姓江,你隨母親歸宗侯府,為何仍舊姓燕?”
燕搖春有些意外,沒想到他竟會提起這件事,便答道:“於我個人而言,姓燕和姓江原本就沒什麼區彆,況且這麼多年的習慣了,很難更改,也毫無必要。”
楚彧默默頷首,麵上浮現幾分若有所思,一路無話,兩人到了皇宮後,楚彧便派人送燕搖春回雪月齋。
等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乾清門外,楚彧才冷不丁問八幺八:“她的本名是叫燕嬌嗎?”
八幺八:!!!
它差點沒被這句話嚇得數據紊亂,過了一會兒,才鎮定自若地道:“有關於宿主的一切,都是隱私,無可奉告,我勸你不要投機取巧,我是不會上當的。”
然而它的這番反應,卻正好坐實了楚彧的猜測,他道:“在她入宮之前,我便派人調查過,雖然她的外表沒有任何變化,但是性格卻與從前截然相反,燕搖春懦弱溫順,逆來順受,她表麵懶怠,卻藏有一身反骨,燕搖春擅長詩書,她卻不太識字,寫的一手字也亂七八糟,她還會畫眼鏡,下五子棋……”
這一樁樁一件件說來,燕搖春露出的破綻可太多了,簡直跟篩子一樣,到處都是窟窿,偏偏她還想藏著掖著,楚彧便陪著她,看破不說破。
其實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要不要試探燕搖春。
然而話到嘴邊又忍住了,雖然少女慌張失措的模樣很可愛,但是楚彧卻不太忍心,他很少心軟,似乎這輩子所有的猶豫不決都給了那一個人。
所以,楚彧轉而來試探八幺八:“既然你不是這個世間的東西,那麼,她也並非此間之人了?”
八幺八頓時出離憤怒了:“什麼東西?我不是東西!我是高貴的係統!”
……
如此過了兩日,眼看到了六月十五,又開始下起雨來,天氣也不像之前那麼熱了,司宮台派人來雪月齋傳話,說皇後例行召見,讓嬪妃們都去露個臉。
這次的地方不在仙居閣了,而是在拾翠居,就是上一回阮拂雲差點掉下去的那個水榭。
燕搖春到的時候,阮拂雲正等在九曲廊橋前,見了她,麵露欣喜之色,走上前來,道:“我就知道你這會兒到。”
燕搖春想起她有畏水的毛病,便道:“你若是害怕,就拉住我的手。”
阮拂雲笑道:“你不說,我也要拉著你呢。”
兩人說說笑笑時,見到不遠處有幾人款款行來,阮拂雲呀了一聲,道:“是蕭姐姐。”
蕭美人今日穿了一襲絳紫色紗絹宮裝,表情漠然,看起來猶如高嶺之花,不可親近,不知是不是燕搖春的錯覺,她的臉色似乎有些
差,阮拂雲向她行禮,她也隻是微微頷首,神色淡淡的,有些不冷不熱,與兩人擦肩而過,帶著宮人徑自上了廊橋。
阮拂雲有些不知所措,她素來敏感,小聲問燕搖春道:“我是不是哪裡得罪了蕭姐姐?”
燕搖春也覺得蕭美人今天有些奇怪,雖然她們彼此來往不算特彆密切,卻也有幾分交情在,但是剛才對方連寒暄的意思都沒有……
燕搖春不知緣由,也懶得費神去猜測,便安慰阮拂雲道:“我看她的臉色不太好,許是因為身體不適,並非刻意針對你我,咱們還是先過去吧。”
“嗯。”
兩人穿過九曲廊橋,入了拾翠居,皇後已經到了,她今日穿了一襲青玉色的散花雲煙衫,梳著淩虛髻,發間彆著數枚金釵並大小珠花,襯得她整個人更為清瘦,仿佛風一吹就要散作煙塵了。
“燕美人到,阮更衣到。”
皇後原本是倚靠在軟枕上,闔著眼閉目養神,聞聲抬起頭,朝燕搖春看過來,神色懶洋洋的,吩咐道:“請燕美人來這裡坐。”
這一句,令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燕搖春身上,阮拂雲連忙鬆開了她的手,一名碧衫宮女走近前去,恭敬道:“燕美人,請。”
燕搖春原以為皇後是安排她坐下手位置,正欲入座之時,皇後忽而又來了一句:“坐本宮身邊來。”
燕搖春有些吃驚,不止是她,其餘人也都紛紛側目,皇後一手支著頭,柳眉輕挑,淡淡道:“難道燕美人不願意?”
“嬪妾遵旨。”
雖然燕搖春不知道皇後葫蘆裡賣什麼藥,但事已至此,她也不能拒絕,不就是坐領導身邊嗎?坐就坐。
燕搖春一屁股就在軟榻上坐下了,不愧是主位,這裡的視野是最好的,輕而易舉便能將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譬如惠昭儀先是微怔,爾後轉為疑惑,緊接著又露出幾分若有所思來,大抵是在揣測皇後此舉的用意,至於其他人,皆是神色各異。
燕搖春看了一圈,忽然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除了阮拂雲和岑才人、趙才人以外,其他人臉上都或多或少掛著黑眼圈,花容憔悴,簡直與皇後如出一轍。
燕搖春心裡不由泛起嘀咕,怎麼回事,大家現在都開始熱衷於熬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