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太後臉色鐵青,氣得渾身發抖,不敢置信地道:“你感恩她?”
“你不要忘了,你還在繈褓之中的時候,是她奪走了你,讓你我母子分離,你竟認賊作母?那一年行宮走水,那場大火險些燒死你,若非哀家不顧性命,親身衝入火場救下你,你早就被燒成灰了!你還能站在這裡,說感恩她?你置哀家於何地?!”
明王抬起頭,道:“母後,那場大火真是意外嗎?”
他看不見,自是不知道太後的表情因這句話而驟變,疾聲厲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明王語氣淡淡道:“當時行宮起火的時候,隻有兒臣和一個奶嬤嬤,以及懿安太後剛滿三個月的小皇子,火燒起來的時候兒臣正在午睡,被煙嗆醒,那個奶嬤嬤帶著小皇子在內殿睡覺,小皇子哭得那麼大聲,就連兒臣都被吵醒了,她為何沒有一絲動靜?”
太後麵上閃過幾分陰翳,罵道:“鬼知道她為什麼沒動靜,許是早就被煙嗆死了,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早就沒人記得了,你還一直念念不忘,莫不是失心瘋了?”
“因為兒臣忘不了!”明王的聲音驟然提高了,語氣變得急促而痛苦:“小皇子才三個月,他甚至還不會爬,兒臣當時想去救他,為什麼您要阻止?就因為他是嫡子,所以您不想讓他活下來?”
“住口!”太後怒極,但是忽然間,她似是想起什麼,又冷靜下來了,就連語氣也變得平穩了許多:“這些都是柳識眉同你說的吧?她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不信你親娘,卻相信一個外人的鬼話,她就是在故意挑撥我們母子。”
明王又她:“那月兒呢?”
太後一怔:“月兒,你是說那個宮女?”
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冷聲道:“哀家早就說了,她是柳識眉的人,處心積慮地勾引你,你那時被封為太子,正是要議太子妃的時候,怎麼就那麼巧,那個宮女入了你的眼?你還為了她想忤逆你父皇,不願議親,你真是氣死哀家了!”
明王牽了牽唇角,道:“所以您派人殺了她,還謊稱她與人私奔了。”
“哀家都是為了你好!”太後氣急敗壞道:“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現在是在埋怨哀家?”
“不敢,”明王的語氣平平道:“兒臣隻是覺得,母後的這一份好,實在叫人無法消受,這麼一想,您這些年來對彧弟不假辭色,苛責冷待,
() 於他而言,或許也是一樁好事。”
太後頓時勃然大怒,再次抬起手:“你!”
明王用那雙看不見的眼睛“望”著她,道:“兒臣不孝,好在如今瞎了眼睛,母後不必再為兒臣操心,至於兒臣的兒子,自有兒臣和王妃在,也不用您操心了,若是母後想含飴弄孫,兒臣便讓源兒入宮小住兩日,陪您逗樂解悶。”
他說完,又拱了拱手,深深作揖:“兒臣的這副身體,出行不便,日後恐怕不能常入宮了,還請母後勿怪。”
……
燕搖春並未在乾清宮久留,因為她雷打不動的午睡時間要到了,而楚彧還要和大臣議事,她索性先回摘星閣,一行人路過禦花園時,燕搖春忽然聞見了一陣清幽的香氣,格外好聞。
她忍不住停下步子,問道:“你們聞到了嗎?”
盼桃吸了吸鼻子,道:“是紫薇花嗎?”
“不像是,”知秋想了想,道:“奴婢聞著像是拒霜花。”
燕搖春:“拒霜花?這名字還挺好聽。”
“花更好看,”知秋道:“奴婢知道是在哪兒,前幾日看見都打了花苞,一直將開未開,今天想必是已經開了。”
燕搖春有些興趣:“去看看吧。”
知秋引著她穿過禦花園,那邊是往東六宮的方向,空氣中的花香味也越來越明顯,燕搖春抬起頭,她已經看到了,一株花樹自朱牆後探出頭,上麵盛開著朵朵粉白的花,如小碗那麼大,邊緣泛著深淺不一的紅,乍一看有些像荷花,清風徐徐吹過,那滿樹的花便輕搖起來,美不勝收。
知秋道:“主子,這就是拒霜花了。”
盼桃卻大失所望:“啊?這不就是木芙蓉嗎?”
知秋瞥她一眼,欲言又止,燕搖春笑了,道:“但是拒霜花這個名字更好聽啊。”
她忍不住逗盼桃道:“你知道阿羅漢草是什麼嗎?”
“奴婢不知,”盼桃搖頭,疑惑道:“羅漢,是佛家十八羅漢嗎?聽起來很厲害。”
燕搖春:“就是狗尾巴草。”
盼桃:……
見她那震驚的小模樣,燕搖春登時大笑起來,知秋也忍俊不禁,道:“主子,您要是喜歡拒霜花的香氣,咱們摘兩枝回去插瓶吧?放在屋子裡,能香一整天呢。”
燕搖春仰起頭,望著那高過宮牆的花樹,道:“這樹這麼高,不好摘吧,萬一摔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盼桃便提議道:“奴婢去叫人拿個梯子來。”
“不必了,”燕搖春生平最是怕麻煩,連忙道:“就讓它在這開著吧,它長這麼高,不就是為了不讓人隨便摘的麼?強扭的瓜不甜。”
盼桃有些遺憾:“好吧。”
正在這時,燕搖春忽然聽見了一陣腳步聲,還有輪車滾動的聲音,下一刻,她便看見有一行人自那宮門裡出來,坐在輪車上的人穿著月白華服,雙眼蒙著黑絹,竟然是明王。
他略微側頭,大致朝著燕搖春的方向,笑了笑,道:“燕容華,好久不見。”
燕搖春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他的臉上,明王的皮膚挺白的,和楚彧不一樣,他是一種不健康的蒼白,像是經年累月的不見太陽,不過今天他的臉上倒是多了幾分血色,最奇怪的是,隻有左臉是這樣的。
隨著他被人推至近前,燕搖春才終於看清楚了,那其實不是什麼血色,赫然是一個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