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一家子都在任地,現如今府中最小的姑娘就是蘇姝,她坐到了位置的尾巴上。而蘇安平是府中最不受人待見的少爺,也被擠到了尾巴上。
相比起十二歲嘴甜會哄人,已經被蘇明遠帶著在男賓那邊招呼族老的蘇安康,蘇安平整個人極為安靜。
他隻夾麵前的兩道菜,短了一截的袖子露出來的細瘦的胳膊上,能清晰地看見青色的血管。
他埋著頭,嘴邊咀嚼的弧度很小,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蘇姝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她發現這個三哥長的還是挺不錯的,就是不像便宜爹,估計像那位花魁生母更多一些。
再加上他早產,古代又無法驗證DNA,怪不得蘇家人會懷疑他不是親生的。
或許是感受到了打量的視線,蘇安平猛然抬起了頭,觸及到蘇姝的視線,像是被嚇到了一樣,把頭埋得更低。
蘇姝收回了目光,歎了一口氣。這人表現的如此小心翼翼,活得可真累。
不過她也沒有多管閒事,畢竟現在她跟娘的日子也過得如履薄冰,哪有功夫管彆人?
女人這邊的飯桌安安靜靜,反觀男人那邊喝酒聊天,時不時能傳來哈哈大笑。
男人一喝起來便沒完沒了,蘇姝吃飽了就想溜,可是大家都坐著沒動,尤其是旁氏以及喬姨娘兩個長一輩的都沒有發話,她也不好貿然離席。
丫鬟婆子們已經把席麵撤了下去,擺上了水果瓜子,好在有小孩吵吵鬨鬨,要不然場麵指不定有多尷尬。
蘇姝不知道她們還要等多久,隨著時間的推移,男賓那邊明顯已經有人醉得說胡話了,她也熬不住了。
不知道小孩子要早睡早起才能長高個麼?
蘇姝走到旁氏麵前,彎腰行了一禮:“二嬸,我想我娘了,我能不能先回去?”
旁氏愣了一下,緩緩地點了點頭:“那你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蘇姝應了,王嬤嬤給她係好披風,她則由玉香牽著走出了花廳。
初春的夜晚,風一吹依然冷得夠嗆,王嬤嬤提著燈籠,走了一段距離後,蘇姝猛然回頭,冷聲喝道:“誰?”
小徑上漆黑一片,除了暗影重重的大樹,根本看不清其他東西。
王嬤嬤跟玉香嚇了一跳,四處看了看後,緊張地問:“小姐你聽到了什麼,是不是聽錯了?”
蘇姝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再次冷哼了一聲:“要我親自來抓你嗎?”
她以前常年生活在山中,警惕性一直很高,尤其是夜晚。山中時不時會有狼之類的生物襲擊他們的住處,所以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察覺。
剛才她明明聽到,除了她們三人以外還有人的腳步聲踩在了地麵上,雖然很輕,但極不規律,她還是注意到了。
定然是有人跟蹤她們,而且那人現在就躲在樹後麵。
見他一直不出來,蘇姝沒了耐心,正要搶過王嬤嬤手中的燈籠尋過去的時候,從那顆大樹後麵,突然走出來一個瘦小的身影。
“三哥?”蘇姝滿臉詫異,“你跟著我們做甚?”
一聲‘三哥’,讓蘇安平猛然抬起了頭。
但觸及到蘇姝的視線,他似乎又嚇到了,身體不停地顫抖,一句話也不說。
王嬤嬤像是想到了什麼,歎了一口氣,壓低聲音道:“他估計是想跟著我們回梅姨娘的住處。”
蘇姝一怔,這才發現這個三哥身邊一個丫鬟小廝也沒有,他手中也沒有照明用的燈籠,一個七歲的孩子,走在這麼黑的夜裡,不害怕才怪。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又問了一句:“梅姨娘的住處遠嗎?”
“挺遠的,那地方很偏,周圍還有水榭……”
王嬤嬤歎了一口氣,“估計這也是三少爺第一次參加家宴。”
以前夫人管家的時候,從來沒有苛待過姨娘庶子庶女。梅姨娘雖然出生不好,但是該配備的丫鬟婆子,每月應得的月銀從未少過她的。
卻不想喬姨娘掌家,三少爺竟過得這樣慘。
蘇姝聞言,也皺起了眉頭。
住在水邊白天都很容易落水,更彆說是晚上。再加上人對水其實是有畏懼心理的,什麼水鬼之類的東西,足以嚇壞一個孩子。
最終,她還是心軟了,對瑟縮在不遠處的蘇安平招了招手:“三哥,你過來。”
蘇安平握緊了拳,腳下的步子卻沒有動。
蘇姝看他這三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模樣真是著急,不由得威脅道:“你再不過來我就走了。”
這句話總算是刺激了蘇安平,他慢吞吞地挪到了距離蘇姝還有兩米遠的地方,再不動了。
“你再靠近點,我不吃人。”蘇姝無奈地笑了笑,“你距離那麼遠,能看見路嗎?”
古代的燈籠,又不像電燈那樣亮。
蘇安平又挪了一小步過來,蘇姝也不再管他,一行人繼續往‘汀蘭院’走。
等到了院門口,蘇姝低聲囑咐道:“王嬤嬤,玉香姑姑,你們跑一趟送三哥回住處吧。”
視線落到蘇安平身上,她揮了揮小爪子:“三哥,早日安歇!”
話落,她歡快地跑進了院子,見娘臥室的燈還亮著,就知道她在等她回來,一頭紮進了陸文雅的臥室。
蘇安平看著那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見,低垂下眼眸,抿緊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