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芸死的時候才十九歲。
她冰冷的屍體漂浮在同樣冰冷的河麵上,遠遠看著吹吹打打熱鬨不已的接親隊伍,她隻覺得嘲諷。
那本該是屬於她的親事,結果卻變成了她妹妹蘇瑩的。她孝敬了十幾年的父母,歡天喜地的跟在送親隊伍裡,臉上的笑容就沒落下來過。
他們完全不記得那個被他們換嫁到村尾破落戶蕭家的大女兒。
也不知道他們的大女兒,因為接受不了換了個結婚對象的現實,連夜跑回家失足跌落河中,在冰冷的河水裡泡了一整晚的事。
在蘇建國跟李翠芬的心裡,或許從來都沒有蘇芸這個老實巴交的大女兒的位置。
蘇芸隻覺得無比的可笑。
她親眼看著蘇瑩霸占著她的親事,跟村長家的兒子雙宿雙棲,父母在得知她死訊後,流了幾滴無關緊要的淚水,說著人嫁到了蕭家就是蕭家的事,他們娘家人不好多管什麼。
至於蘇芸的枉死,李翠芬看得很開,說是命。
蘇芸當時恨不得掐死李翠芬,她的死是命嗎?就算真是命,那也是李翠芬聯合蘇瑩給她下藥,將她連夜送到了蕭家而導致的。
她們難道就沒有一點愧疚嗎?
事實上,李翠芬與蘇瑩半點愧疚都沒有,轉過身就笑逐顏開了。倒是蕭家,還為她這個剛過門一個小時的兒媳婦掛上了白幡……
行動不便的蕭凜拄著拐杖,人靠在棺材邊上,低聲在棺材邊訴說著什麼。
蕭老太太與蕭凜的娘無聲哭泣……
並未與她接觸過太多的蕭家人比起蘇家,更像是她的家人。
蘇芸滿腹的恨意消散了些許,她想要走上前去看看自己臨死前最後的模樣,卻被一道強烈的白光吸住。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消失在了白光之中。她不知道在白光裡困了多久,久到外麵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小村莊變成了大都市,牛車變成了高鐵動車,人們不再為了溫飽而焦慮,相反的為每天吃什麼而難以抉擇……
這就是幾十年後的世界嗎?
她沒來得及好好看,急劇的下降讓她十分的暈眩,人也下意識的拽住了兩邊可能拽住的東西。
最終被她抓到了。
下降的身體停了下來。
耳邊傳來青蛙呱呱的叫聲,蘇芸緩緩睜開眼眸。發現她此刻正懸掛在一個斜坡上,而腳下就是涓流不息的河水。
這是怎麼回事?
她不是死了嗎?怎麼會又出現在河邊?而且這河邊很像她上輩子臨死前掉下去的地方,這是怎麼個情況?
難道死人還會夢回上輩子臨死之前的事情?再體驗一次當初孤立無援的絕望?
蘇芸弄不清楚原因,掌心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讓她恍然回過神,這不是做夢。
路坎上傳來腳步聲,蘇芸來不及多想這麼晚了會是誰還在路上,她連聲呼喚著救命。
“救命啊!我是老蘇家的大閨女蘇芸,救命!”
她出聲不久,那行走的腳步聲停下,一根木棍從上麵探了下來。
“你抓著它,我拉你上來。”上麵是一道低沉的,帶著些許沙啞的嗓音。蘇芸微微一怔,這聲音她沒聽過。
但是木棍已經探下來了,她想了想,一手握著棍子的一端,一手抓著旁邊的野草,在路上人的幫忙之下,終於從斜坡上爬到了路上。
安全了的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擦了把汗,轉過臉,氣喘籲籲的向身旁的人道謝。
“謝謝…謝…蕭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