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難聽的,給他一個消息,未必都能看懂其中的深意,西征之行至關重要,寧家還擔不起此番大任。
最好的人選,還是得找一個了解西戎的朝中大臣。
在未尋到合適的人選之前,他不會將寧家的折子遞給皇上。
雖對唐韻來說,或許能徹底地擺脫唐家,多出一條路。
但一碼歸一碼。
他能給她其他任何補償,可他不會為了她特殊去開一個先例,從前沒有過,往後也不會有。
午後阮嬤嬤才回東宮,遞給了太子一個小匣子,稟報道,“姑娘身子已經大好了,托奴婢送了殿下一樣東西。”
聽她沒什麼事,太子便沒去接,讓嬤嬤先將匣子擱在了一邊,處理完了手頭上的政務,天色擦黑了太子才打開。
麵上的一封信箋已展開。
——多謝淩郎請來的太醫,韻兒喝了藥,身子已大好,正賭物思人,擔心郎君也染了這相思,特意送上此物,以了卻郎君的思戀。
臉皮越來越厚了。
太子輕聲一嗤,腦子裡瞬間閃過了那張狡黠的笑容,緊繃的腦子慢慢地鬆懈了下來,身子後仰,懶懶地靠在了椅背上。
掌心握住木匣子,拿開了麵上的信紙,底下又是幾封信箋,太子一一展開,都是大半月在覓樂殿缺失的信箋。
滿滿幾頁,全是訴著對他的相思。
太子忍著無聊,將那些信箋看完,目光不由又落到了蔣相送來的折子上,麵上突地一諷,她腦子裡除了這些情情愛愛,就沒想過旁的了?
連徐美人都比她積極。
為了籠絡皇後,不辭辛苦,將寧家人都給她接到江陵來了,她怕是還不知。
當夜太子給她回了信,隻短短幾個字。
“好好讀書。”
讀書能轉移注意力,彆整日隻知道,思、春。
翌日一早,太子起來匆匆處理完了手頭上的事,難得趕去了上書房,
卻沒見到人。
問了一番,小順子才回來稟報道,“今日早上唐家人遞了信進宮,說唐大人不行了,唐姑娘剛才出了宮。”
太子:
她腦子是不是有病。
這時候回唐家,就她那位繼母,還有那位敗家子弟弟,她還能回得來?
不賣了她都算好的。
太子愣是被她蠢得胸口發悶,好半晌,才順過一口氣,同小順子丟了一句,“去接人。”
小順子急急忙忙地趕出宮去,一路打聽唐家如今的落腳地,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唐家,唐家又死不認賬。
小順子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在唐家柴房內找到了人。
人接回來時,已經到了傍晚。
太子剛從乾武殿回來,才下了攆轎,便看到了身後駛來的馬車。
太子也沒急著進去,就立在門口等著。
馬車停穩,小順子翻身跳下了馬車,放好了木凳,扶開車簾,好半晌馬車簾子內才冒出了一個頭。
剛對上跟前那雙黑沉沉的眼睛,那腦袋突地又害怕地縮了回去。
太子:
得。
她可真有本事。
太子胸口發悶,彎起唇瓣一笑,調頭就走,“你今兒就在馬車上呆著吧,彆下來了。”
他說什麼來著。
就她這幅蠢樣兒,要真能想出綁上寧家這麼一招,他還能高看她一眼,也不至於如此回回都讓他派人去撈她的命。
“殿下”唐韻這回倒是下來得快,趕緊幾步追上了太子。
太子沒搭理她,頭轉向一邊,平靜地問了身旁的小順子,“怎麼回事。”
“那唐家一家當真不是個東西”小順子說完,才意識到不對,“啪”一下利索地扇在了自己的臉上,“瞧奴才這嘴笨的,唐姑娘莫怪”
小順子也是被氣到了。
同唐韻道完歉,重新撿起來了話,語氣便委婉了許多,“奴才上門詢問唐姑娘,唐老爺和吳氏一口否認,說沒見到人,要不是奴才帶人進去搜了柴房”
太子的腳步一頓,盯向了身後已將腦袋垂到了胸口的人。
唐韻見他突地停下,朝自己望了過來,下意識地往後一退,伸手理了一下自己已經被薅成了雞窩的頭發。
身上的襦裙,她在車上已經整理過,整齊倒是整齊了,可上麵的臟汙還在。
唐韻又拿手去遮了遮。
太子真不想看她。
小順子繼續道,“等奴才找到了人,唐老爺一口一個強搶民女,怒聲斥責枉法何在,吳氏更是拽住了唐姑娘的頭發,死活不鬆手。”
更難聽的話,礙著有唐姑娘在,他說不出來。
小順子進唐家時,打的是五殿下的名頭。
唐家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也沒帶怕的。
吳氏說宮裡真想要人,就得給個說法,不去西域和親,唐姑娘就得嫁去國公府為貴妾,如今宮裡這般隨意前來拿人,是何意。
小順子隻得上硬的。
出去時他隻帶了兩人,壓根兒沒料到唐家會這般扣著人,這才讓唐姑娘吃了不少苦頭。
小順子的話音剛落,太子便彎身,輕輕地握住了唐韻的手腕,一路牽著她,將其帶到了東暖閣,才鬆了手。
一進門,臉上的那份平靜神色徹底地不見了,直接將她晾在了那兒,“孤真是多餘管你。”
說完,太子自個兒坐在了書案前的木椅上,取了一隻狼嚎捏在指尖,快速地打了一個圈兒。
半晌後,唐韻才蹭蹭地走了過去,“殿下”
太子眼睛一閉。
唐韻又上前輕輕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袖,“殿下,彆生氣,嘶——”
太子緩緩地睜開眼,撩起眼皮子,看了過去,“知道疼了?孤昨兒才同你說過,你是覺得孤太閒了,還是覺得自個兒的命大。”
唐韻突地不吭聲了。
“問你話呢。”
好半晌太子才聽得一道輕輕細細的嗚咽聲,“可他到底也是韻兒的父親”
太子:
“今日家父以病危之名送信進宮,韻兒若不回去,便會背上一個不孝之名,韻兒無依無靠,也想不出法子來,父母之言,不可不從”
太子煩躁得要死。
突地起身一把將案上擱著的那本折子,甩到了她麵前,“你母親是寧家的四姑娘吧?寧玄敬是你祖父,折子是他從西戎呈上交給了朝廷,上麵有聯絡的地名兒,自己去寫一封信早日攀上關係,你那位父親遲早得廢,唐家也得廢,要想抽身,就好好傍上寧家你祖父。”
建立要塞,需要的人才眾多。
多他一個寧家,也無妨。
當真能同朝廷做出貢獻了,也算是他寧家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