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族之家,婚約關乎著太多東西,顧家同樣也關乎著太子的勢力,顧景淵倒也理解。
但他什麼都能聽他的,唯獨這個不行。
他不想低頭。
“殿下如今有傷在身,這事先不說了,臣陪殿下下棋。”顧景淵儘量掩飾了自己的情緒,可那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了失落。
太子不忍看他,“守了一夜,你也累了,先回去歇著吧,明兒還得辛苦你。”
顧景淵確實有些累,更多的是難受。
太子今日的態度一擺出來,這天底下,便也徹底沒了人再支持他和唐韻。
就似是一場持久之戰,就算當初有天大的勁兒,時間久了,處處碰壁,也會沮喪和疲憊。
顧景淵起身,“好,殿下歇息,臣就不打擾了。”
如今是白日,東宮暗衛無數,顧景淵也不擔心還有誰能闖得進東宮。
太子看著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拿手捏了捏眉心。
拖不得了。
半月後,便是除夕。
除夕一過,宮中選秀,太子妃進宮,他會在第一時間,將唐韻接進東宮,封為良娣。
將那隻野紅杏,關進牆內,便也沒人再去肖想,隻是不知,到時顧景淵會不會對他刀槍相向。
*
顧景淵走後,明公公撤了棋盤。
太子斜靠在床頭,拿起了前幾日林昭儀送給他的幾本野史,四書五經看多了,偶爾翻翻新鮮的東西,確實能打發日子。
太子翻了沒兩頁,小順子便走進來稟報道,“殿下,五殿下來了。”
這幾日,五公主倒是沒少來,每回過來,隻安靜地坐在屋外的木幾前,陪著太子待上一陣便走。
太子也沒管她。
屋外的腳步聲傳來時,太子並沒有抬頭。
過了一陣,那腳步卻是沒有半點停留,徑直地走了過來,跟前的墨色珠簾被拂起時,太子才抬起頭。
粉色的狐狸毛鬥篷下,一張小臉瑩白如玉,眸光似水,朱唇如纓。
哪是什麼五公主。
不正是日日替他抄著經書的癡情人兒。
“殿下。”唐韻輕輕地喚了一聲,眸子緊緊地落在他身上,如同隔了三秋不見,滿目的擔憂和思念。
前幾次分彆,太子雖也時常想起她這張臉,但有政務在身,感觸並不是太大。
如今無事可做,整個人閒下來呆了十日,再見這張臉,心頭莫名生出了一股子悸動。
他也想她了。
且似乎還很想。
“過來。”太子伸手,緩緩起身,動作做的並不明顯。
太子剛說完,立在珠簾出的人兒,便衝了過來,跪坐在他跟前,輕輕的抱住了他的胳膊,“殿下,韻兒好想殿下。”
倒也沒有說謊,她確實很想他。
這段日子她見不到人,隻能日日抄著經書,睜眼閉眼,全是他抱著自己擋下箭頭的那一幕。
日思夜想,想了十日,終於見到人,唐韻的神色難掩激動,眸子裡慢慢地湧出了淚花兒,癡癡地看了一陣太子,突地哭了起來,“韻兒當真是沒用,殿下因我而受傷,我卻不能陪在殿下身邊伺候,殿下算是白疼了.......”
“殿下好些了沒?”唐韻有些語無倫次,一麵帶著哭腔,一麵細細地打探著他。
那模樣著實可憐。
太子:......
他有些心疼了。
太子的手指頭輕輕地落在她的臉上,“彆哭。”哭得他心都碎了。
唐韻的眼淚止不住,她真的對不起他。
“唐韻。”太子輕輕地捏住了她的下顎,想讓她停下來。
唐韻點頭應了一聲,“嗯,殿下,韻兒在這兒呢。”
“起來,親一下孤。”他受不了了。
話音剛落,唐韻一下踮起了身子,仰起頭,嫣紅的唇瓣主動落在了他的唇上,愧疚、歉意,唐韻統統都放進了那一個吻裡。
生疏的動作,毫無技巧,卻是憑著她的真情實感,不斷的在他的唇上啃咬。
太子:.......
太子如今本就是一塊淋了油的乾柴,遇了火瞬間點了起來。
唐韻也就占了片刻的主動,便被太子握住了她的後腦勺,唇瓣瘋狂地碾壓著她的紅唇,舌尖霸道地鑽入她已經為他半開張的齒列。
久彆的刺激之感同時襲上兩人的腦子,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周身開始酥麻。
舌尖相碰,比以往任何一回吻得都要投入,忘我的感覺太過於刺激,唐韻完全喘不過起來,身子也有些站不穩,腿腳一麻,下意識地伸手去拽住了太子的胳膊。
剛抓住,唐韻心口便是一涼,瞬間鬆開了他。
幾乎是同時,太子的嘴裡也傳出來了一聲輕“嘶——”
“殿下,對不起,韻兒......”
“無礙。”見她又要哭了,太子重新擒住了她的下顎,這回的動作不再激烈,太子慢慢地將臉湊近她,漆黑的瞳仁看著她的眼睛,在她的注視之下,將自己的唇挨到了她的唇瓣之上,輕輕地一咬,微妙羞人的親吻之聲,清晰又纏綿,落入兩人耳裡,唐韻的臉色一瞬紅透,眸子低下突然不敢去看他。
“想孤了?”太子輕聲問。
唐韻點頭,“想。”
太子又親她,“有多想?”
低啞磁性的聲音近距離地落在她跟前,透著一股致命的魅惑之力,唐韻心口一繃,喉嚨輕滾,“很想。”
“如何想的?”太子問她一句,親她一口,唐韻被他磨得羞澀難當,心癢如撓。
“白日想,夜裡也想,白日想殿下有沒有好好喝藥,有沒有好好吃飯,夜裡想殿下有沒有疼,是不是疼得睡不好覺,韻兒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淩郎。”
那句淩郎一落,太子的眸光一瞬變得幽暗,輕柔的吻慢慢地加深,一點一點,再次激烈了起來。
“嗚嗚——”的喘息聲傳出,兩人親的正是火熱,外屋一道聲音突地傳了進來,“皇兄,人帶到了哈,我走了,明兒你自己送回來。”
太子:......
唐韻腦子“嗡”一聲,臉紅心跳地躲進太子懷裡,垂下頭,不敢露臉。
片刻後,太子看著懷裡已羞得縮成了一團的身子,輕聲一笑,“好了,人已經走了。”
唐韻起身,沒再讓他親了,關心地看向了他的後背,“殿下,適才韻兒是不是碰到傷口了?”
“沒。”太子還在看著她的唇。
怎麼就親不夠呢。
“還疼嗎。”
“不疼了。”太子身子往裡挪了挪,給她騰出了位置,“坐這兒。”
唐韻搖頭,不敢過來,“韻兒蹲著就好了,怕碰到殿下。”
“你先坐過來,讓孤再親一會兒。”
唐韻:......“殿下的傷......”
“親一下,無礙。”
從下午到晚上,太子時不時地摟住她,親上一口,唐韻的一張嘴都快被他親腫了,夜裡乖乖地躺在他身側,動也不敢動。
“手伸過來。”太子忽然開口。
“嗯?”唐韻雖不知道他是何意,還是乖乖地伸了手。
隨後一塊冷冰冰的木頭便落入了她的掌心,唐韻接過,不知道是什麼,轉身照著床塌邊的燈光瞧去。
這才看清是個木頭人兒,模樣是她。
“喜歡嗎?”太子側目。
唐韻心頭驀然一酸。
太子接著道,“你替孤抄了那麼多的經書,孤總得給你還一份禮,孤身上有傷不能用力,雕刻得粗躁,待孤傷好了,再給你雕刻一……”
話沒說完,唐韻回頭便轉過身,依偎在了他懷裡,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感激地道,“喜歡,韻兒很喜歡,多謝殿下。”
她不該對她這麼好。
他越是待她好,她心裡的罪惡感越強。
他已經給了她很多東西,如今還帶著傷親手給她雕了一個木人兒。
能雕刻出來,腦子裡得先刻出她的模樣,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忍著傷口的疼痛雕下的木人兒,但她知道,他對她是真心。
她也想對他好。
想陪著他,以後就留在這東宮,哪裡都不去了。
“喜歡就好,好好睡。”太子的手掌輕輕地摸著她的頭,閉上眼睛,煎熬著。
夜色寂靜。
唐韻聽到他的喉嚨滾動了好幾次,實在是不忍心,微微抬頭問道,“殿下是不是自己不動,就不會扯到傷口了?”
太子腦子裡明顯有了某種期盼,轉頭看著她,“嗯,不用力便可。”
唐韻被他這番一說,又張不開嘴了。
太子卻又追問,“怎麼了。”
半刻後,唐韻到底是豁了出去,手掌捂住臉,隻留了一條縫,漏出了兩隻眼睛,含糊地地問道,“那殿下能坐起來嗎。”
太子喉嚨發緊,“為何?”
“韻兒伺候殿下。”
太子:......
太子覺得自個兒今夜多半要炸裂。
*
嘗過了一日甜頭,便有第二回。
有了太子的吩咐,白日裡五公主將人送去東宮,夜裡韓靖將人送回來。
送的都是同一個人,送的兩人卻從始至終沒有碰過頭。
自從五公主上回喝醉之後,韓靖見了她,便如同耗子見了貓,遠遠地便繞開了道。
五公主完全不記得那日醉酒後,自己乾了些什麼,問秋揚,秋揚隻說她那晚抱著韓靖不鬆手,旁的她沒敢看。
五公主頭疼得緊。
以韓靖如今對她的態度,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定是做了過分之事。
五公主本想當麵問他,可一直沒逮到人。
送了唐韻半個多月,兩人愣是沒有碰上一次麵,五公主倒也不想了,過幾日就到除夕,除夕年關一過,便是開春。
太子和兩位皇兄要選妃,去西域的和親人選,也得定下來了。
她橫豎都是要走的人了,見不見也無所謂,缺少的那幾頁遊記,等到她去了西域之後,親眼去看便是。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唐韻。
“韻姐姐,你是如何打算的?”五公主已經問過她一回,也曾撮合她和母後見過麵。
看得出來,母後挺喜歡她,可唐家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糟心至極,還不如一個泥腿子的普通百姓家庭,起碼名聲乾淨。
以如今唐家的境況,唐韻想成為太子妃,實在是太難了。
五公主想不出什麼法子,隻能問問她的意思,倘若去東宮,恐怕最多隻能封為良娣。
若不入東宮,她將來怎麼辦。
一個破了身的姑娘,想要在大周立足,活出名堂來,更為艱難。
上回五公主問她時,唐韻的態度還模糊不清,有意回避,如今卻是一笑,明朗地給了五公主答複,“殿下,我想拚一下。”
五公主不明地看著她。
唐韻說的更清楚了,“我想做太子妃。”
五公主微微一愣。
唐韻垂下頭,輕聲道,“雖然我知道有些艱難,但還是想試試,我想陪在你皇兄的身邊,就隻有去爭取太子妃。”
唐韻微微抬起頭,風吹得她頭上的鬥篷帽兒直顫,目光卻堅毅地看向五公主,笑著道,“我答應過我母親,這輩子無論高貴低賤,都不會為人妾。”
是以,想要陪在太子身邊,她隻能去爭。
爭太子妃。
五公主從未在一個姑娘身上,看到過那樣的堅決和自信,好半晌五公主才反應了過來,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好,本宮幫你,咱們一塊兒想辦法。”
她的皇嫂,也隻能是她。
旁的人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