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她是真不想見他了。
明日,再說吧。
今兒養了一日,手指頭上的傷口原本都已經結痂,適才撐在地上一用力,又參出了血跡。
唐韻坐回到木幾旁,明公公添上的一盆炭火,這會子倒是燒得極旺,火光映在她臉上,雙頰被烤得微微發紅。
唐韻身子往後挪了挪,起身去拿了藥瓶,輕輕地拆開手指上的絹帕,重新給傷口上了藥,再包紮好,才躺去了床上。
屋外的風雪聲傳來,唐韻裹緊了被褥,腦子裡倒是什麼也沒想了,蒙頭睡了過去。
*
太子昨夜一覺,也睡得極為踏實。
起來後,便開始忙碌,今日不早朝,太子主動去了皇上的禦書房,呆了一個多時辰出來,又去了皇後的鳳棲殿請安。
午膳一過,連小憩都沒顧著歇息,繼續伏案批改起了奏折。
黃昏時,太子終於忙完了,擱下了手裡的筆,起身去了淨室,沐浴更衣完出來,便坐在了木幾旁,安靜地看起了書。
明公公趕緊替他添了燈,換了一盆新炭進來,又備好了茶水,給他擱在了手邊上。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
明公公弓著腰安靜地立在角落,一雙眼睛時不時地瞧上一眼木幾上的沙漏,時辰一點一點的過去,心頭不知不覺又提了起來,悄悄地出去了好幾趟。
黑漆漆的夜色下,除了一片嗚咽的風雪聲,哪裡有半個人影。
亥時三刻,門外終於有了動靜。
腳步聲傳來,明公公和太子同時抬了頭,卻隻看到了將頭彎到了胸口的小順子,“殿下,唐姑娘今兒歇在了覓樂殿。”
他趕過去時,覓樂殿都已經下了鑰,哪兒還能接得出來人。
話音一落,屋內便是一陣死寂般的安靜。
片刻,太子起來,手裡的書,“啪”地一聲撂在了木幾上,臉上再無半絲平靜,心頭急速竄出來的惱怒,激得他眸子突突直跳。
成。
他竟受了一個女人的玩弄。
她當自己是誰,他還多稀罕她了。
明公公和小順子伺候了太子這些年,哪裡見過這個陣勢,齊齊地跪在了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好半晌,太子才轉身,極力壓製住自己失常的情緒,低沉的說了一聲,“熄燈。”
*
一夜好不容易熬了過去。
翌日起來,暖閣內依舊是一片壓抑,明公公提心吊膽地上前伺候,太子也沒說話,洗漱完用完早膳,一言不發地去了前朝。
屋外的風雪已經停了,難得是個晴天,明公公緊跟上太子的腳步,兩人剛走不久,唐韻便來了。
小順子立在門口,抬頭見到人,險些就同她跪下喚她一聲,“姑奶奶。”
她可總算是來了。
唐韻手裡提著一個食盒,走上前,笑著同小順子道,“今日五殿下親手做了點心,讓我拿過來,給太子殿下嘗嘗。”
小順子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點心不點心。
要再見不到她人,他們就該被做成點心,小順子趕緊將人領了進去,“唐姑娘先坐會兒,殿下去了早朝,待會兒就回來。”
唐韻將食盒輕輕地擱在了木幾上,卻沒往下坐,腳步往外一轉,並沒有要留下來的意思,“殿下政務繁忙,不過是盒點心,順公公交給殿下便是。”
小順子心頭一跳,哪裡敢放人,幾個快步上前,堵住了唐韻的路,“這入口的東西,唐姑娘還是親手交給殿下。”
他今兒要是放了她出去,這顆腦袋,也就不用留了。
唐韻:......
小順子不待唐韻反應,回頭便衝著守在外屋的小太監吩咐道,“趕緊的,去將昨兒那血橙,給唐姑娘端上來。”
說完又轉過頭笑著看向唐韻,“殿下知道姑娘喜歡吃血橙,昨兒夜裡便讓奴才給備好了,唐姑娘嘗嘗......”
唐韻隻得坐了下來。
小順子上前,替她沏了茶,又將火盆往她跟前移了移,安撫道,“唐姑娘放心,今日前殿沒什麼大事,殿下很快就會回來。”
唐韻點頭,“多謝順公公。”
小順子起身,也沒走,彎腰立在了屋子裡守著人。
血橙端上來,唐韻的手指頭有傷,也沒去碰,隻捧起茶盞喝了一陣茶,見木幾上擱著一本野史,應是太子沒瞧完的,倒是有些意外,隨口問了一句小順子,“殿下還看這類書呢。”
小順子嘴角一抽,可不光是看了,昨兒還砸了,險些落進火盆子裡。
唐韻已經候了小半個時辰,小順子見她橙子也不吃,乾坐在那等著,生怕她失了耐心,趁機借話留了人,“是上回殿下養傷,林昭儀送來的幾本野史,殿下偶爾翻來打發日子,唐姑娘要是喜歡,奴才同您尋幾本來。”
唐韻知道今兒出不去,這般等著確實也無聊,便笑著道,“有勞順公公了。”
“唐姑娘可彆同奴才客氣。”小順子走去書架上取了一本,拿給了她。
見唐韻坐在那,瞧得認真,小順子終於鬆了一口氣,安安靜靜地守了一陣,外麵便進來了一位小太監,手裡捧著那件金絲軟甲,交到了他手上,“成衣人修好了,剛送過來,人還在外麵等著呢,順公公先過過眼。”
小順子接過,“行,我瞧瞧。”
唐韻聽到說話聲,輕輕抬了頭。
小順子正從那小太監手裡拎起軟甲,仔仔細細地翻開了起來,見那處箭頭的傷痕,已經沒有了任何痕跡,便點了頭,“沒什麼問題,先收下,等明公公回來了,再瞧一遍。”
小太監點頭,轉身退了下來。
小順子捧著軟甲,正要擱進去裡屋,身旁的唐韻突地問了一聲,“順公公手裡的,可是軟甲?”
唐韻之前隻是聽說過金絲軟甲,大抵知道長什麼樣,卻從未見過實物。
小順子正好走到她跟前,也沒遮掩,轉身將那軟甲亮給了她,“正是。”
唐韻生了好奇,懷疑地問道,“這東西真有用?”
小順子一笑,“唐姑娘可彆小瞧了,這樣一件金絲軟甲,單是工時就得花費好幾年,彆說是普通的刀劍,就算百裡以內的冷箭,都能低檔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