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從阮嬤嬤手裡紅著臉接過,鼓起勇氣翻了兩篇,畫麵上的人物圖,栩栩如生,活靈活現,什麼都能瞧得見。
唐韻“啪——”地一聲合上,臉色紅成了豬肝,如避蛇蠍,忙地又將那冊子交回給了阮嬤嬤,“放、放著吧。”
阮嬤嬤也知道是什麼,眼下姑娘已同殿下訂了親,婚期也已經定了下來,想著這時候姑娘瞧瞧也無妨,轉身便給她塞進了木箱內。
翌日一早,大夫人便尋了江陵城內最有名的裁縫鋪子,過來給唐韻量尺寸。
量完了尺寸,大夫人又同她討問了喜歡的花色,唐韻在寧侯府呆了兩日,說是說歇息,實則一直也是忙忙碌碌。
日子一混,便到了第三日早上。
知道她得回宮,寧侯爺一早便吩咐了大夫人,讓廚房做了唐韻愛吃的糯米糕。
明公公趕到寧侯府接人時,唐韻正陪著寧侯爺在用早膳。
寧三公子出來見的明公公,將人邀請到了前廳,又讓小廝奉了茶,明公公對這位三公子還算熟悉,倒也不好駁了麵子,卻也隻是跟著進了屋候著,並沒有喝茶。
這個時辰點過來,唐姑娘還未收拾好,回宮之後,鐵定會誤了時辰。
前日走之前,他親耳聽見太子同唐姑娘交代,巳時前必須回。
如今都已經快到辰時末了,唐姑娘還未出來,想起自己那位主子的小心眼兒,明公公都替唐韻捏了一把汗,正欲讓三公子去催一聲,屋外便傳來了說話聲。
明公公趕緊起身走了出去。
見到明公公,寧侯爺似是才知道他來了府上,一臉的意外,客氣中又難掩諷刺地道,“難為公公還特意跑了這麼一趟。”
一刻前,寧侯爺便聽到了下人來報,說是東宮來接人了,寧侯爺心頭突然有些不太舒服了,人還不是他東宮的呢,有帶這麼催的?
且這才回來不過兩日。
寧侯爺故意讓明公公等了一刻鐘,才放人。
雖賜了婚,到底是還未過門,這般上門來要人,本就是厚著臉皮,明公公隻能陪著笑臉道,“侯爺客氣了,都是奴才應該的。”
寧侯爺也沒再說什麼,親自將唐韻送到了門口,上了馬車,又叮囑了幾句,“好生照顧自個兒。”
這一進宮,怕是得到婚禮前夕,才能見到人了。
唐韻點頭應道,“好。”明公公也回了一聲寧侯爺,“侯爺放心,皇後娘娘不會虧待了唐姑娘。”
寧侯爺:......
他是眼睛瞎了還是怎麼著,還認不出他是東宮的人了。
寧侯爺沒再說話,明公公也沒同其多寒暄,轉身上了前頭的一輛馬車,交代了馬夫,急急地趕往東宮。
路上再趕,回到東宮已經過了巳時。
知道太子是個什麼性子,唐韻和明公公下馬車時,心頭都不免有些緊張。
剛進東宮大門,底下的小太監便前來稟報,“殿下適才去了乾武殿。”
唐韻倒是鬆了一口氣。
*
早上明公公剛走,乾武殿的魏公公又來了東宮,“陛下今兒精神好了些,娘娘也在乾武殿,說殿下若是得空,過去一趟,挑挑婚服的顏色,再量尺寸,婚期緊湊,得著手準備婚服才行......”
太子這一去,耽擱了快一個時辰才從乾武殿內回來。
小順子跟在身後,兩人的身影出了乾武殿,上了一段涼亭花園,腳步還未走出去,身旁的紅柱後,突地竄出了一道人影。
小順子警惕地回過頭,太子卻沒有動,動靜聲一傳出來,太子便知道是誰了,腳步也慢了下來,由著那人從他身後伸出了胳膊,捂住了他的眼睛。
“殿下,猜猜我是誰?”
這番情趣,早在兩人偷偷摸摸之時,唐韻便對他用過了。
可奈何腳尖踮起來,身子免不得歪歪扭扭,微微生涼的掌心一時從他的眼睛又落在了臉側,捂也捂不住,倒是自個兒先放棄了,從身後輕輕地攬住了太子的腰。
太子一聲輕笑,偏頭去瞧她,“知道回來了。”
唐韻便也鬆開了他,上前親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語氣裡帶了些撒嬌,“我可想殿下了......”
“少來。”太子帶著她慢慢往前走,側目打探著她身上的變化,膚色似乎又白了一些,嫩了一些,太子胳膊肘一手,將她拉近,“想孤,還會呆到這時候才回宮。”
“殿下不知,這一趟我可忙了。”
太子疑惑地看著她。
唐韻側過頭,抿唇含了一絲微笑,對上他的視線,軟聲道,“日日都做夢,夢裡全是殿下。”
太子見她這模樣,八成知道是為何了,“晚了時辰?”
唐韻搖頭,“沒有。”
太子輕聲一嗤,“你以為你能騙得過孤。”他去門房一問便知。
唐韻自然也知道,他太子神通廣大,老實地道,“晚了一些,今兒陪外祖父吃了早膳,多聊了一會兒,殿下一向大度,當也不會同我計較這一會兒功夫。”
“是嗎。”太子可還記得她那日含沙射影的話,道,“孤怎聽人說,孤心眼小呢。”
唐韻的腳步挨著他,低下頭,隱去了臉上的窮迫之意,故作氣惱地道,“誰說的?殿下才不是呢,唐韻在韻兒心裡,什麼都好。”
乾武殿出來還有一段路,金磚兩邊種植了不少的花卉,晨間的日頭明豔,落在兩人邁動的鞋尖上,映出了一串光圈,一片明媚之態。
太子的腳步放慢了下來,頗有幾分談情說愛的興致,“那你說說,孤哪些地方好。”
“哪兒都好。”
“具體說說。”
“殿下心胸寬廣,脾氣又好......”
太子:......
“孤怎麼覺得你又在諷刺孤......唐韻你想找......”
太子的話還未說完,胳膊便被唐韻一把拽了下來,在他偏下的側臉上輕輕軟軟地親了一口。
日頭正直落在太子的臉上,晃了他的眼睛,太子的眼瞼下意識地微微一眯,唇角不自覺地上揚,神情懶散,尤其得享受。
二皇子和三皇子今日也得了皇上的召見,一進門,便撞見了這幅香豔的畫麵。
三皇子倒是一臉的平靜,沒什麼意外,二皇子的神色卻有些呆愣。
自從上回在龍鱗寺,親眼見到自己的皇兄是以殘暴不堪的手段,審問過逆賊之後,一度不敢同其碰麵,每每一想起來,總覺得背心涼得慌。
如今又見其臉上掛著笑意,一副沉浸在兒女私情中的風流之態,一時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他皇兄的真麵目。
人已經進去了,兩人斷然無法再退回去,隻得硬著頭皮上前,前方花卉中歪膩在一起的兩人,聽到腳步聲,也終於抬了頭。
“皇兄,唐姑娘。”三皇子先行禮。
也不知道是不是娶了太醫女兒的原因,臉色比起唐韻初見時,似乎要好了許多。
唐韻至今還欠著他的救命之恩,心頭對這位三皇子,存了幾分尊敬,回禮道,“三殿下有禮了。”
二皇子腦子這才反應過來,許是因為緊張,張口便道,“皇兄,皇嫂。”
唐韻:......
到底是還未成婚,這般被人稱呼,唐韻一時羞澀,微微往太子身後躲了躲,被太子一把攥住了手腕,應道,“嗯,進去吧,父皇正候著。”
兩人走遠了,太子才一把擒住了她的腰,低聲道,“素日裡就知道在孤的麵前放肆,如今一句皇嫂,竟將你臊成這樣。”
唐韻低著頭,由他摟著,輕聲道,“我能在殿下麵前放肆,便也是殿下百般寵愛於我,我才生了這般膽子,這世間小到三歲孩童,大到白發老人,誰又不是見臉色行事,仗著勢氣欺人,殿下如今心頭有我,這時候我不恃寵而驕,莫不成還等殿下厭倦我時,才來同殿下放肆......”
普通人家尚且還有三妻四妾,更何況他是太子。
她能進東宮,能下定決心同太子攜手一生,便也做好了將來他六宮粉黛爭豔,妻妾成群的心理準備。
她也並非是杞人憂天的性子,不求往後能如何,隻看當下,當下他心裡有自己,自是要格外珍惜這段情誼。
誠然她那一番話,說得並無半點委屈,不過說的都是事實罷了,可聽進太子耳裡,便覺刺耳,“孤在你眼裡,就是如此見異思遷之人?”
唐韻一愣,倒不成想被他誤解,正想解釋自己並非此意,太子的胳膊微微一緊,將她摟進了懷裡,突地道,“孤這輩子,就你一個好不好。”
太子那話本就是擦在她耳側說的,酥酥麻麻的感覺,如同一道閃電擊過,唐韻心頭不由一震。
太子又道,“孤就你一人了,你定不能翹起尾巴,反過來欺負孤,你要好好地待孤,伺候孤,陪著孤,不能讓孤心生出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