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清小聲告訴顏知鳶,王氏離開寺廟後,借住在城郊的一戶農舍中。婦人很是警覺,發現有人在找她,立刻從後門逃走,去找她的人也是追逐一場才將她帶回來。
從被逮到的那一刻起,王氏就緊閉著嘴什麼都不肯說。
一見到顏承業,就發瘋似的罵他。至今為止沒有一句重樣的。
顏知鳶知道淩霄他們為什麼把王氏帶來三房小院。作為殺死老太太的人,王氏很可能也被老太太怨恨著,擱這才安全。
眼見就要天黑,靈清神色凝重,抿唇在外麵布陣。
屋內王氏的唾罵一直沒有停歇,她的手現在是被捆著的。因為一放開她,她就能撲過去咬死顏承業。
等外麵的靈清已經開始招魂,誦念的咒語並沒有平心靜氣的功效,反而讓人非常的緊張。
王氏還在罵,不停的罵。
顏承業終於受不了,大喊一聲:“老太太已經被你的一瓶頭油送上西天……她都死了,有什麼仇怨都一筆勾銷。”
王氏愣住:“你哄我。我離府的時候,大夫明明說人救回來了。”
顏承業氣極。
“你消停點吧!她那是變成厲鬼了,現在還要殺老三。”
王氏:“……哈,顏家的人都該死。我的丈夫兒子都死了,老三憑什麼還活著,你又憑什麼還活著——你是她的兒子,你最該死。全都去死吧!全都去死吧!”
聲音尖銳,又淒厲得能刺穿耳膜。
“水入鍋,麵入鍋,加熱熬成漿,糊糊黏陰身。”
顏知鳶的一鍋漿糊已逐漸變得黏稠,她抽空回王氏一句:“伯娘,老太太活著的時候作惡多端,死掉還能橫行霸道。我們正想辦法讓她魂飛魄散永世不得投胎呢!你能安靜一點嗎?”
王氏咬牙說:“……成!”
她就真的不說話了。
隻聽屋外靈清大聲嗬——“來了!”
颯颯颯!
狂風大作,屋子四周的樹木都劇烈地晃動起來,天地似乎在旋轉,耳邊充斥著可疑的響動。
已經完全不知道外麵的靈清和淩霄都在做些什麼。
除非打開門……不過,這時候關著的房門更能讓人覺得安心。
屋內的燭火瞬間變成青綠色。
又是這樣,楊氏的恐懼積累到極致,發出短促的尖叫聲。
顏知鳶握住了她的手:“娘,沒事的。”
沙沙沙!
有什麼陰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正在漸漸的靠近。
顏知鳶站在最前麵,看到一個披散著頭發的腦袋探進門中,再緩緩抬起臉來。
“咯咯咯”
她咧開嘴,發出低啞的恐怖笑聲。
“啊——”
“娘哎……娘哎……”
原來這位就是老太太,顏知鳶一直是隻聞其聲,沒見到真人。
大約是靈清的符咒起了作用,使得她不能隱身,而是現出身形。屋裡的人沒有開眼的也都能看見她,皆露出恐懼的神色。
端詳老太太,隻見她臉上乾癟無肉,麵皮青紫不似活人,嘴角的深刻的法令紋為增添幾分刻薄的氣質。最駭人的是一雙鷂子黃眼,下麵掛著一對腫脹的眼泡,看人的目光怨毒非常。
正巧顏知鳶的漿糊已經熬成,輕呼一口氣:“幸好……趕上了。”
老太太的陰森的笑戛然而止,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臉,發現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往外冒白色的黏糊糊的漿,正要穿門而過的她驚訝的發現自己被卡住了。
小半個身子已經進門中,下半身還在外頭。
“賤種,這是什麼?”
被老太太陰冷的視線掃過,顏知鳶也是見過無數鬼怪的人,居然感覺滲得慌。比較麻煩的是,她發現變成厲鬼的老太太是有理智的。
關於這點,她之前就有預感。如今預感成真,沒有一點猜中的關鍵之處的自得。
對付一頭野獸容易,還是對付一個有著野獸般強壯身體的人容易?當然是前者。
“漿糊,用來封住你的臭嘴。”
顏知鳶挑眉,揮動手裡的桃枝,打得老太太卡在門板上的半個身子直冒青煙。
“你這個賤種……”
老太太還在罵,仿佛已痛恨顏知鳶到極致,想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說實話,顏知鳶簡直覺得莫名其妙。
她與這位老太太的關係不過是家族譜係上的兩個名字,滿打滿算也就說過三回話,還得把這次算上。
恨來得如此荒謬。
還恨得如此之深,生啖其肉不能解恨。這完全沒道理!
“你才是賤種,你生的才是賤種,”王氏對老太太的恨意戰勝了對鬼神的恐懼,咬牙切齒的大喊:“隻要不是從你肚子裡爬出來的,通通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老虔婆,你才是最應該去死的人!瘋子,你這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老太太的視線落在王氏身上,古怪的笑起來:“你還敢回來。”
王氏害怕得渾身顫抖,還強撐著罵:“不回來哪有機會看你魂飛魄散。”
漿糊越來越多,老太太的臉很快就被掩埋在其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似乎是在想脫困的主意。
這時候就顯出顏承業了。
“兒啊,快來幫娘一把!”
門上掛著的一大團漿糊裡傳來老太太模糊不清的聲音。
“娘哎,你快走吧!我求求你了。”
顏承業快要哭了。
老太太:“娘卡住了,現在走不了,過來幫娘一把。承業,你是我親生的兒子,難道我會害你嗎?”
顏承業哭嚎著喊:“你會,你怎麼不會!你當然會害我。”
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