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知鳶記得,分家產時,劃到顏三爺名下的布莊離葫蘆街不遠。遂點頭,起身稍微梳洗一下,便跟隨楊氏往外走。
家裡原本隻有一輛馬車,如今又添了一輛,就是為了方便出行。在應天府,騎馬真不如坐馬車。就算是王公貴族,騎的是千裡寶馬,也不敢無故在城中跑馬,既然騎馬和坐馬車速度都差不多,肯定是坐馬車更舒坦。
原本的下人隻有常嬤嬤、兩個丫鬟和一個小廝,人太多三房小院也沒地方住。搬過來的時候采買了一批,接到賜婚聖旨後,顏承業又送來一批。
本來以為新院子已經足夠大,現在要騰出兩間房來放宮裡送來的賞賜,立刻就變得不夠住了。
顏三爺為什麼一大早的不在家,他得看著人把旁邊剛買下來的院子修一修,早一點能住人,好緩解家裡的住房壓力。
顏知鳶裝作不知道親爹多的一堆差事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一抬眼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丫鬟,正跟坐在車轅上的小仆說話。
“城北新開了兩間胭脂鋪……姐姐知道哪家的更便宜更好嗎?等小子結到月錢,就買一盒潤臉的膏子送給家中老娘。”
“你倒是有孝心,也算問著對的人,”丫鬟笑著說:“兩家鋪子,木頭招牌那家的東西更好,用料實在。趕巧啊!那就是咱們夫人開的鋪子……拜見夫人,拜見小姐。”
丫鬟正說著,瞧見主子的身影,連忙行禮。
顏知鳶多看了趕車的小廝幾眼,概因他的容貌氣度在仆從裡少有。
小廝討喜的抿著一抹笑,對著她行禮:“小人蔣樹林,拜見小姐。”
這一拜差點撞著車廂,怪實誠的。
顏知鳶趕緊讓他起來,等扶著楊氏上車,把簾子放下。她才問:“娘,你還開了胭脂鋪子?”
“分給你爹的鋪子裡也有經營不善的。我們商量著把鋪子重裝一下,開了個胭脂鋪子。我嫁妝裡就有上好的胭脂方子,不拿出來換錢可惜了。”
楊氏吩咐蔣樹林,一會繞路去看看另一家鋪子……胭脂鋪開張的時候,沒聽說城北有新的胭脂鋪要開業,不會是跟她打擂台的吧?
“好咧!”
蔣樹林很有精神的答應一聲。
顏知鳶就感覺到馬車換了個方向,掀開簾子的一角往外看,發現街邊有一排站得整整齊齊的人,等靠近一些才發現,那並不是真人。而是栩栩如生的陶俑,和真人一般大小。
三個壯漢每人拉著一輛板車,車上各有九個神態不一,動作不儘相同的陶俑。
蔣樹林停下馬車讓他們先過。
顏知鳶很快想起陶俑的用途。
本朝不允許用活人殉葬,便以陶俑替之。
像這一批陶俑,工藝精巧,輔以彩繪。彆的不說,眼睛處的那點留白給假人添了幾分神采,好似隨時能活過來一般。
如此想著,顏知鳶看到其中一個陶俑的眼珠動了動。
看錯了吧……
接著,第一批經過窗前的陶俑九個陶俑齊刷刷轉過頭,十八隻眼睛注視著她。
顏知鳶:“……”
她默默地放下車窗簾子。
“呼哧——”
馬兒受驚,一頭撞在陶俑上。
車廂劇烈的搖動起來,顏知鳶小心的護著楊氏。
外麵蔣樹林勒住馬,衝著裡麵問:“夫人,小姐,你們沒事吧?都怪小人沒有看好馬兒。”
“沒有大礙。”
大街上出現驚馬的事故,周圍很多人圍著看熱鬨。顏知鳶下車的時候,看到拉陶俑的大漢攔著蔣樹林,凶神惡煞的讓他們賠錢。
“陶俑被你們撞壞了,不能及時交貨我們得十倍賠償。你們不準走,得賠我們的損失。”
顏知鳶想靠近陶俑,被人攔住也不著急,不慌不忙的說:“我總得看看損壞的情況,不可能憑你一句話就掏錢。”
幾個大漢才肯讓她靠近。
其實隻有一個陶俑被撞壞了,一條胳膊掉了。顏知鳶撿起落在板車上的手臂,發現斷口處的質地非常奇怪,像是腐壞發黑的食物,還帶著少許細密的茸毛。
她撕開陶俑手臂上碎裂的陶塊,看到大約一寸長的白色毛發。
一見日光,白毛立刻像融化一樣變成黑色的液體,又很快凝固,形成和斷口處相似的質地。
這些陶俑分明隻有薄薄的一層陶殼,內裡是……
顏知鳶把荷包裡麵的錢都拿出來給三人。
“陶俑不錯,我買了!”
大漢:“……”
???
不知道是該說陶俑很貴還是先問一句貴府是否有喪?
最後大漢決定不八卦,先說正事。
“……這點錢哪夠!”
顏知鳶:“送到小披霞觀,剩下的錢到地方再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