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商明寶的問話,他沒作聲,吸了一口將煙點燃後,才漫不經心地說:“有點不清醒,需要走一走清醒一下。”
商明寶聽不明:“什麼?”
向斐然目光盯了她幾秒,夾煙的那隻手點點腦袋:“這裡出了點問題。待會見。”
明黃色出租車極快地駛過了堆有蕭瑟落葉與殘雪的街道,在下一個路口右轉後,駛出了向斐然的視線。
他不知道商明寶是把他當作什麼在相處。因為風大和冷,就請求抱他的手——這種事對於向斐然來說還是太超過了。是男女朋友才能做的事。
而他竟然想答應。
也許對於商明寶來說,這個請求隻是不得不,或者是出於十分純粹的單純。但既然他已經定義為男女朋友之舉,又仗著她天真不懂而道貌岸然地答應,是不是有點趁虛而入了?說簡單點,是混蛋。
向斐然站在街邊安靜而完整地抽完了一支煙,第一次直觀感覺到熬夜的危害。
道理想了一堆,身體裡的衝動是一點沒退。
年紀到了?開始熬不動夜了?
二十三四歲就這樣,博士真讀不得。
商明寶在公寓樓下等了他五六分鐘,因為冷,像個陀螺似的左轉一圈又轉一圈。見了向斐然,雀兒L似的蹦跳過去,臉頰被風吹得紅撲撲。
向斐然忍住了捏她臉的衝動,問:“怎麼不進樓裡等?”
商明寶:“忘了,而且站外麵可以更快看到你啊。”
向斐然拎著購物袋的手緊了一緊,一路過來,揣在衣服口袋裡的手快把一支煙玩廢。
商明寶很關心他的身體,進了電梯,神色認真地問:“剛剛是說你頭痛嗎?是不是感冒的原因啊?”
跟她在一起,向斐然根本忘記了自己還在感冒。
所有生理上的不舒服,都隱退到了意識之外。細胞的炎症,神經的痛覺似乎都退化了,他有了更敏銳的嗅覺,更專注的視線、更渴望的觸覺——他是如此鮮明深刻地感受著她。
向斐然病中的音色沙啞:“有可能。”
商明寶自我反省起來:“我不應該讓你幫我忙東忙西的。”
向斐然言簡意賅:“自願,不怪你。”
回了公寓,他脫下外套,用美工刀將兩個紙箱拆封,開始幫她歸置東西。
商明寶也沒閒著,放下大小姐做派,自己汰著抹布,將家居和衣櫃表麵的浮灰擦掉。衣櫃頂端墊腳也夠不到,要搬餐椅過來時,被向斐然按住了:“彆踩這個,不安全。”
他從她手中接管了抹布,抬起手。要擦之前,垂首看著商明寶,低聲說:“彆擠在這裡。”
商明寶被攏在他和櫃子之間,仿若被他圈著,被他一說才如夢初醒:“哦……”
她低頭要從他懷裡出去,擦身而過的瞬間,隻感到腕骨一緊——她纖細的手腕被他緊緊攥在了手裡。
但是她感到被攥住的並不是她的腕,而是她的心臟。她隻覺得心臟重重地一墜,已經兩年未曾出現心悸之感,如此迅猛地流竄在她體內。
她四肢軟了,像白色蠟燭,融化在他掌心的溫度裡。
向斐然攥緊了抹布,目光居高臨下地、晦沉地停在她臉上。
他的感冒來勢洶洶,好像不準備好了。
腦子裡翻來覆去出現的,居然是……現在吻她的話,會不會把感冒傳染給她?
一陣門鈴聲響起,伴隨著某某超市送貨上門的自我介紹。
冰層被鑿開,氧氣冒了泡,將商明寶從那種缺氧的狀態中解救了出來。她匆匆地轉過了潮紅的臉:“我去開門……”
藍領送貨工在門外將她的聖誕樹拆了包裝,請她簽單後,幫她抬了進來,並按照指示放到了空蕩蕩的客廳一角。
工人走後,室內又複寂靜,隔著玻璃陽台門,似乎聽到午後的風聲。
商明寶在聖誕樹旁邊假裝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地鼓搗了半天,直到手心的汗冷掉了以後,才敢回到臥室。向斐然已經套上了外套,並且莫名其妙掛上了口罩。
商明寶一愣:“你要走了?”
向斐然點頭,垂著蒼白的眼皮
:“病得有點重,不適合再待了。”
商明寶看表:“你說了到晚上七點的,現在才四點。?[]?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下次補給你。”
你騙人。
三年前你說要約我散步,說現在有點困下次再補,最後也沒有補。
商明寶目光轉了一圈,隻恨自己假行李準備得太少,以至於這麼快就收拾完了。她蹲下身打開行李箱:“那你最後幫我把這些收拾——”
怎麼是內衣?!
還是情趣的?!
一隻珠光白的鏤空刺繡蝴蝶就是這條裙子上半身最大的一片布了,從蝴蝶的四個翅角垂下四根極細的絲線,應當是拿來掛脖和係在腰上的,下麵的裙擺比她今天穿的這條短裙還要再短五公分,很懷疑能不能遮、遮過屁、屁股……
廖、雨、諾!
乾嘛啊,這件內衣隻是上次逛街時說了一下很性感不敢穿……不是讓你偷偷送的意思!
商明寶崩潰了,一把將裙子死死塞進懷裡,不僅臉紅,耳廓紅,耳垂紅,脖子紅,就連蹲著的渾圓白皙的兩個膝蓋也是紅的。
向斐然被口罩悶得厲害,想深呼吸,又覺得這個時候深呼吸顯得他心思不純像個變態,以至於他連正常的呼吸也都一起憋住了,低聲丟下倉促的一句:“先走了……”
一直悶不吭聲地到了玄關,扶牆穿鞋,才把那口氣緩緩地出儘。
商明寶追出來,眼尾緋紅又霧茫茫的樣子,看上去是急得要哭了:“那個不是我的。”
向斐然沒想到這個問題竟然是可以拿出來討論的,沒經曆過這場麵,隻好說:“是你的也沒關係。”
“不是!”商明寶急得要跺腳。
向斐然舉雙手投降:“好好好,不是不是。”
“你根本就不信。”
“我信,”向斐然儘量保持語句上的勻緩、沉穩:“我信。穿什麼裙子睡覺這種事,隻是個人喜好,不分高低對錯,沒什麼好急的,好嗎?”
商明寶兩條眉毛皺得很緊:“你這麼坦然,你見過?”
“……”向斐然被她完全不講章法的推導給問懵了:“沒有——等下——”
這件事跟他的關係是……?
“你喜歡?”
向斐然莫名其妙被按在這裡接受審判,給了自己兩秒捋了一捋:“首先,我確定我沒見過,其次,因為沒見過,所以沒辦法談論喜不喜歡,最後,真的沒關係,這條裙子很漂亮,你就算隻是穿個高興給自己看,也是很可愛的一件事。”
商明寶隻聽到掐頭去尾的一句,硬邦邦地“哦”了一聲:“所以你覺得漂亮可愛。”
向斐然:“……”
他沉舒了一口氣,一步一步走到了商明寶的麵前,勾下口罩。
“商明寶,講點道理。”
商明寶臉色變得很快,先是白的,再是紅的,最後化為櫻花般的粉;先是怔愣,再是震驚,最後化為求饒的可憐。
她推著他的胸膛,輕輕地、軟綿綿地說:“你認錯了啦,我又不是你妹——”
向斐然隻手擒住了她那一雙在他懷裡推拒的手腕,目光筆直地低望進她邊緣放大的、濕潤的眼眸:
“彆裝了,我帶病演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