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跨年倒計時,在彼此的對視中落下帷幕。
莊嚴的鐘聲、渾厚的底鼓與激昂的電吉他聲交織出新年的第一聲音符,金銀彩片在空中爆開,香檳酒帶著泡沫從瓶口噴湧,擁抱、歡呼與接吻填滿了此時此刻。
商明寶將這一年的年末一秒與新年的第一秒牢記得這麼緊,看到金片落在向斐然的黑發與肩膀上時,一直目不轉睛的雙眼輕眨了下。
他像大遊行與狂歡節裡心不在焉的一個,與周圍人的縱情發泄笑鬨相比,他慶祝進入新年的方式好安靜,但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
商明寶心裡的心弦輕輕地動,在意識過來前,身體已經奔跑向了他。
她衝上舞台,在眾目睽睽下緊緊擁抱住了向斐然。
向斐然撚走頭頂金片的動作停了一停,接著輕緩地回擁住了她。
他的反應冷靜極了,笑了一聲,溫柔地問:“怎麼上來了?不怕姐姐笑話?”
商明寶搖著頭:“她可能在下麵錄像呢。”
向斐然便抬起視線,越過狂歡混亂的人群,果然看到商明卓舉著手機。
他勾了勾唇,更緊地抱住商明寶,將臉微微偏過垂下,親了親她的頭發。
要用什麼理由才能自然地拿到這段視頻?然後存進網盤、郵箱和硬盤中,足夠安全且永久。
新年夜的城市交通一團糟糕,到處都很擁堵。雖然商明寶提議去看最近處的煙花表演,但顯然並趕不上。
最終,他們從賓利上下車,將車子扔給司機,步行穿小路前往。也沒有人真心趕路,隻是慢慢地走著。甚至沒有人看導航。
商明寶問:“你認識路嗎?”
向斐然指尖夾著煙,說:“聽著煙花聲往前走。”
雖然建築層層疊疊那麼高,但聽著煙花聲往前走,就會抵達。
轉過一道街角後,倏爾看到那處夜空被照得很亮,一朵紅色的花火升上天空,爆開後,留下粉色煙霧。
這是煙花表演的尾聲了,三個人在原地駐足,也懶得往前走了,站在這裡遠遠地看了會兒。因為太遠,光比聲更快地傳遞到這兒,像是一場音畫不同步的電影。
最後一枚煙花化為冷燼後,他們是局外人,不知表演已結束。等了一會兒,直到確定不會再聽到那聲尖銳的呼哨後,才知道場內人潮已散。
“好看嗎?”向斐然問。
商明寶皺著眉凝神一會兒:“嗯……”
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可是眼睛確實也看到了。那麼到底算不算看到了,又到底好不好看呢?
向斐然被她的樣子可愛到,抬手將她攬進懷裡,垂著臉,自顧自笑個不停。
他沒跟商明卓聊很多,彼此之間有一股客氣在裡頭。去吃宵夜時,倒是認真交換了一下彼此學校和課題組的學術氛圍,以及紐約與波士頓兩地的天氣、交通與氛圍。
宵夜不菲,開了一瓶日本威士忌,向斐然自覺買單。將商明寶送
上車前,他抱著她說了一會話,輕輕地將她收攏在懷裡,掌心蓋著她圓圓的後腦勺。
商明卓一直在旁邊等,也不催。直到要上車走,彼此道彆後,向斐然問她要那段零點視頻。盤算了很久的借口都沒用上,因為幾l個小時的交流下來,他認為商明卓應當是個跟他同頻的人,於是便直接簡單地說了。
商明卓自然是說好,記下了他的個人郵箱地址。
坐進車裡時,心裡掠過模糊的念頭。向博為什麼不跟明寶要呢?很顯然她會發給明寶。
是很久之後,商明卓才領悟到,他不願再加深一些“向斐然很在乎這段關係”的印象,那樣的話,告彆的時候也許她會為難。
佛羅裡達豔陽四射,海岸線蔚藍。
商明寶今年的寒假放到4號,之後會上一個短學期,之後的長假便是三月份的春假了。商明卓的時間自主安排度比她高,便跟著她的行程走。
有兩個孩子陪在身邊,溫有宜的心情也變得治愈和舒緩。人在放鬆和鬆弛中往往會更細心智慧,一些之前被忽視掉的細節,開始一條一條地鑽進溫有宜的腦海。
比如……衝鋒衣。
再比如,那天半夜回來時,從商明寶手上不翼而飛的伍伯延送的戒指。
溫有宜是在遮陽蓬下玩填字遊戲時忽然福至心靈的,想到這兩點,她放下鉛筆和填字遊戲本,起身走回莊園。
國內正是淩晨三點,被手機震動吵醒時,商邵第一反應是公司出事了。否則,沒有人敢在這個時間打擾他。
看到來電顯示是國外固話,他倒是很快反應過來,翻身下床,清醒了兩秒後,接起來電。
溫有宜先安撫他:“沒有要緊事。”
商邵便將心安了回去,聽到溫有宜提起陳年往事:“babe夏令營發病那一次,是你去處理的,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
“媽咪記不清細節了,你再說一遍。”
商邵日理萬機,按理說是不太會記得這件小事的,因為babe從小到大病發的次數真不算少——但他對這一次印象深刻。因為是他送了商明寶回山裡,被向聯喬詢問了爺爺的病況。當時他告訴他,商伯英身體狀況有所好轉。這之後,他例行出國訪問,在途中收到商伯英猝然病危的消息。他沒見上爺爺的最後一麵,隻收到了他留給他的絕筆信。
是商伯英的離世,將這件不比湖心投下石子更小的小事烙印在了商邵的心底。
他娓娓而簡略地複述了一遍,重點都在明寶身上,其餘諸事略過。
溫有宜關心的不是這個:“送她去醫院的,聯係你的,是誰?叫什麼?”
商邵記得這個名字,因為斐然成章——配得上這個名字、人和名如此契合的情況,很少。
商邵勻緩、確鑿無疑地回答了溫有宜:“是向大使的孫子,向斐然,斐然成章的斐然。”
他不知道,溫有宜在電話那端輕輕地敲了下腦袋,似懊惱。
商邵不
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問起這件事這個人,而且還是半夜三更的急電。溫有宜也沒有解釋,但叮囑他:“不要跟babe提起。”
傭人剛好準備好了下午茶,溫有宜掛了電話,在迎麵拂著海風的廊簷下找到了姐妹兩個。
溫有宜端起茶盞,垂眸啜飲一口,忽而問商明卓:“新的一年了,有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商明卓:“沒有。”
“眼光就這麼高。”溫有宜嗔怒她一句,“整個哈佛都是尖子,就沒一個你看得上的?”
“哈佛人是多,博士也不是遍地走,你總不能讓我談個研究生吧。至於身邊的博士呢……”商明卓笑道,“實在沒幾l個看得過去的,而且腦子多少都有點病,跟我一樣。”
溫有宜不置可否:“那就彆盯著搞學問的人,試試其他行業的精英才俊。”
商明卓又推拒了幾l句,溫有宜沒話了,狀似略過了這一篇。吃了塊小小的藍莓塔後,溫有宜像是忽然想起來,轉向商明寶:“對了,babe上次是不是要給二姐介紹對象?”
商明寶早已忘了,茫然道:“有嗎?”
“有呀,”溫有宜不疾不徐地提醒她,“上次在伍家遇到的,向斐然?是不是這個名字?”
商明卓噗的一聲,將一口冷飲噴了出來。
商明寶:“……”
溫有宜抽出一張紙巾,慢悠悠地遞了過去,取笑道:“怎麼,反應這麼激烈,你認識?”
“不認識不認識……”商明卓搖頭搖得前所未有的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