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明寶靠著窗,被聲音驚醒,抖了一下,以為夢裡的光怪陸離。又聽到一聲,她按下車窗,目光投去。
趙叔怎麼也見老了?兩鬢生出白發,衝她笑:“真的是你,還是蘭姨眼尖。斐然不在,你不知道?”
“我……”商明寶搖搖頭,“我正好來看爺爺的。”
他們還沒公開,她很克製。
趙叔了然,也不拆穿她,“老先生在醫院呢,你來我車上,我們正好過去。”
商明寶提前結付了車資,直到坐上那台新的紅旗車時,仍覺得很不真切。
“向爺爺生病了?”她目光緊著。
“哦,不不,”蘭姨解釋,“不小心滑了一跤,怕有意外,所以送去醫院做個檢查,留院看護幾l天。”
商明寶點點頭,提起的心稍微安了些:“斐然哥哥,這兩天還好嗎?”
“不好呀。”蘭姨擔憂道,歎一聲氣:“忙前忙後的,坐一坐的時間都沒有。”
她對商明寶笑:“你來了,他肯定高興。”
商明寶覺得眼熱,怕蘭姨看出,將臉扭過去看窗外風景。
綠影翩躚,她睡著了,醒來時在蘭姨懷裡,車子已至市中心。
特護病房在單獨的一棟,靜謐的一隅,綠枝掩映紅磚樓。在大廳做了嚴格的登記和核實,安保才放人。
電梯直升,商明寶的心要混著膽汁嘔出來。
他會不會覺得她很麻煩、死纏爛打?她不是這樣的人,如果他懷著這樣的認知和眼神,她會讓他知道她的果決與骨氣。
趙叔敲了輕輕的兩下門,傳來一道聲音:“請進。”
冷然的,沉靜的,帶一絲倦怠的啞。
商明寶驀地將腋下的帆布袋抓緊。
趙叔擰開門,先進,蘭姨後進。蘭姨沒關門,於趙叔層疊的肩膀腦袋間露出身後的半輪人影。向斐然漫不經心地抬起一瞥:“誰來了?”
蘭姨和趙叔笑眯眯地各自往旁邊錯步,讓出商明寶整個兒L的身影。
她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脫下來的羊絨開衫掛在帆布袋的肩帶間,兩手攥著拳頭——緊張的。
她一瞬不錯地筆直看著向斐然,試圖看出他是否有一瞬間下意識的覺得麻煩。
但向斐然隻是抿著唇——比自然抿合的狀態更用了些力,目光移不開,喉結隨著吞咽滾動了一下。
向聯喬轉過臉,招呼她:“明寶來了?來。”他招招手,也不問她是從哪兒L來、怎麼忽然過來。
商明寶忍著眼眶的熱,若無其事地到了床邊坐下,牽住他的手,噓寒問暖。聊了一陣,商明寶自詡應對得特彆自然。向聯喬稱悶,要向斐然帶她去旁邊單間。
一扇木門,薄薄的牆,豈能隔音。商明寶隨他腳步進入,聽著一牆之隔蘭姨的聲音,她有煙火氣,跟向聯喬彙報山裡的一切,哄他開心。向聯喬點頭聽著,讓她多說,順便拿起遙控器,將電視的聲音調得更響一些。
單間也有電視,壁掛的,下麵一塊漆成暗紅的實木擱板。商明寶就倚在這塊擱板上,兩手撐著,半握邊沿。
他們很久沒說話,顯得隔壁特彆熱鬨。
蘭姨說昨日上山摘果子去了,柿子還沒黃呢。
他們久久地
看著彼此,顯得隔壁特彆熱鬨。
新聞台說俄軍在烏克蘭打算再投多少兵力,進行了戰線調整。
他們久久地看著彼此,誰也沒開口。沒有寒暄,也沒有問候,沒有開場白,也沒有微笑。
商明寶的目光還是那麼明亮,眉蹙著,漸漸地從莽撞過來的忐忑變成委屈和倔強。向斐然垂眸的目光也還是那麼平靜,左手食指一陣一陣地痛——剛剛看到她的一瞬間,正在削梨,被刀鋒擦過,正流著血,被他麵無表情地摁在掌心。
說什麼呢?說什麼,都會被向聯喬和蘭姨他們聽到的。
她還不知道,他們什麼都知道。
商明寶很淺地咬了咬唇。來錯了,該走了,該天再說吧。她從電視機前起身,要去開門。還沒觸及門把手,另一隻胳膊就被向斐然拉住。
商明寶心底一抖,那是命運在玩彈珠。
他很用力,沒等商明寶反應過來就把她拉到了懷裡,雙臂圈攏著,將她壓向門與牆的犄角之間,低頭吻上去。
商明寶心裡的不安山洪般泄了,變成眼淚,嗚咽聲被封在吻中,鹹而滾燙的淚水交融進彼此的唇縫。
她哭得洶湧,若不是被吻著,不是顧及外麵的人,她會嚎啕大哭的。但現在,她隻是流著眼淚,沒完沒了,讓這個吻變得很苦。
她是拳打腳踢了一下,但既非真心,向斐然又怎麼會摁不下?他將她困在懷裡,胳膊收得很緊,從骨縫裡滲出顫抖。
終於可以說話了,還要惦記隔牆,語氣很重,嗓音很輕:“向斐然,你當著我的麵,看著我,再說一次分——”
向斐然沉默發狠,捧住她的臉,比剛剛更迫切得吻上去。
呼吸交纏在一起,比彼此的唇更親密,那麼焦躁、急切、沉重、灼熱,分不清誰是誰的。
忘了,他流著血的食指,被眼淚一碰,噬骨地疼,卻讓他此刻有種自殘的快意。商明寶的臉上被他糊滿了血,卻不知道,還是被他捧著臉仰起看他:“你不說,那打電話吧,你最擅長打電話分手了。”
向斐然又將她貼抱回懷裡,呼吸莫名灼痛:“我拒絕。”
“那你發短信,彆人寫三行情書,你發三行分手信。”
她口才這麼好,語氣也堅決,向斐然的心被她戳爛,目光裡掠過的驚痛:“彆分手,彆分手好嗎,babe,彆分手。”
商明寶的眼淚在臉上開了紅染房,白色T恤的肩袖也被洇進了鮮亮的紅。她不知道她這副樣子多有嚇人,用手背抹了下臉,吸吸鼻子:“我隻是來找你分手的,為了對得起我們過去的三年,我講完了,我現在要回紐約了。”
向斐然死死地將她困在犄角,“來找我分手,然後跟你的伍柏延一起嗎?”
“什麼?”
“你和他玩這麼好,過去一星期,開心嗎?快樂嗎?比跟我在一起時更快樂嗎?”
商明寶被他一連串問懵了,又有些心虛,目光躲閃,被抹了一抹血的鼻尖皺了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
麼。”
“彆躲。”向斐然的左手將她的臉輕扳回正,讓她麵對自己,“我給你的愛,幾l個工人就可以填補,他給你的呢?一百個,還是一千個?五百個吧,他姓伍。”
混賬話。
“係啊,五百個!比你多!”
惡向膽邊生的話語又招來吻。向斐然掐著她的下巴吻她,四肢百骸地疼。
他怎麼會不膽怯,怎麼不沒底?他不敢破她的齒關,不敢吮她的舌,吻了這麼多遍,隻是吮著碾著她的唇瓣,無望到極致了,將她的下唇咬破。
“我不信。”他自己說出的答案,自己不信了,眼神卻信,是過去一周看著她盛放在彆人ig裡所積蓄的雪崩。
“你不信?就連機場都是An送我過來的,因為他支持我來跟你分手,等我回去——”
商明寶的腕骨被他失控地捏痛了,話語吞沒在舌尖。奇怪,為什麼手腕會這麼濕熱呢?她低頭,悚然一驚,瞳孔驀地放大:“斐然哥哥!”
滿眼的血,哪裡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割腕。
向斐然喘了一口,蒼白的唇似嗬笑:“你肯叫我斐然哥哥了?”
“不是,”商明寶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滴著血的手腕,“這個不重要——你哪裡受傷了?哪裡的血?”
“心裡。”
“啊?”
“心裡受傷了。”
商明寶半張著唇,不知道自己臉上也被血糊滿了,全是向斐染鮮紅的指印。她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不敢置信,哭笑不得?隻好舔了舔唇:“向——斐然哥哥,讓我看看你的手。”
“不用看,不要緊。”向斐然眼也不眨地說。
“我帶你去護士站包紮。”
向斐然重又抱住她,將灼熱的眼壓在她肩膀上,不再說話,隻一聲一聲地叫著她:“babe,babe……寶貝……”
沒人發現,病房裡的聊天聲已經停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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