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是,小孩拌嘴,沒有大人說話的份兒L。
鈞馜的保姆將她抱到懷裡,笑道:“三小姐,小孩子吵吵鬨鬨是常事,過一會兒L就自己好了。”又哄著鈞馜問:“鈞馜昨天晚上睡覺前,跟阿姨是怎麼說的呢?”
鈞馜癟了下嘴,抽抽嗒嗒斷斷續續地說:“要是每天都能跟弟弟妹妹玩就好了。”
“今天不作數了?”保姆逗趣問。
鈞馜很用力地搖頭,也不答。
她比較喜歡來這裡玩,每次都像放假,因為可以到稻田裡拔水稻、抓小螃蟹,褲腿卷得一隻高一隻低的,踩在軟軟的泥土上涼涼的很舒服。
而且斐然uncle還會教她做植物和蝴蝶標本,雖然爸爸在心裡是天下第一好,但鈞馜也不得不承認她做標本時總是看蝴蝶少,看斐然uncle多。
這麼一想,鈞馜又不生氣了,因為弟弟妹妹很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的爸爸。她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要是爸爸抱他們兩個而不抱她,恐怕她會氣死。
商邵的車跟向斐然的一前一後抵了家。
他這幾日公務繁忙,接踵的政府會議讓他分身乏術,應隱又在國外,隻好將鈞馜送這裡來玩幾天。
“鈞馜被慣壞了,有點公主脾氣,這幾天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兩人並肩一同往房子裡走,商邵的話客氣,但語氣裡卻透著鬆弛,是隻在家人麵前才會表現的一麵。
向斐然也沒有跟他客套,笑了笑:“常來才好。”
到了客廳,正見鈞馜給弟弟妹妹分巧克力,扭捏地說:“好了,我們不要浪費時間在不高興上。”
接著張開短短的小胳膊,將弟弟妹妹一起圈到懷裡。
傭人沒通傳,商邵和向斐然便站著看他們互動。
過了會兒L,商邵出聲:“鈞馜。”
這下子都猛地回頭了,“Daddy”“爸爸”聲此起彼伏,以十匹馬力的速度和力氣競賽般衝進各自爸爸懷裡。
鈞馜很熟練地環住了爸爸的脖子,並在臉頰上親了一口。
龍鳳胎中,妹妹則靠到了向斐然懷裡,哥哥慢了一步,似乎是有意的,以為爸爸要全力抱妹妹。但向斐然示意了一下後,他就迅速地在他的臂彎裡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Daddy為什麼會在這裡?”鈞馜有點搞不清狀況。
照理來說,要再過兩天才能來接她。
商邵按著她後腦勺,用令她覺得舒服的音量說:“Daddy想mmmy了,我們去歐洲找她,好不好?”
鈞馜瞪大眼睛:“現在嗎!”
商邵肯定道:“現在。”
送走了這對父女,例行來到了每天的親子時間。
這是兩個小孩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向斐然會問今天過得怎麼樣,有沒有開心或者煩惱的事要分享。
他們的爸爸總在忙碌這個那個的課題,要出差要開會要交流,而這一個小時是如此完整、雷打不動,為他們率先建立起了這世界上有什麼東西確實是可以不變的的認知。
“爸爸,我可以改一個筆劃簡單的名字嗎?”妹妹鼓起勇氣問。
“為什麼?”
“因為太難了,而且老是被認錯,我不想被當成男孩子。”
“你還沒到三歲,不會寫這些字是正常的。”向斐然半蹲著,將目光移向另一個:“你呢?”
男孩子聲音奶奶的,但挺酷:“It‘supther。”
小孩是大人的翻版。
向斐然的手掌扶著妹妹小小的身體,想了一想,對她說:“你現在還不會寫字,所以你覺得寫自己的名字很困難。等將來你長大了一點,如果還是不喜歡這兩個字的話,我們就去改名,怎麼樣?”
“太爺爺會不會不高興?”妹妹未雨綢繆。
向斐然略笑了一笑,唇角的弧度與平時沒有兩樣,但妹妹覺得有哪裡不同。
接著,她聽到她爸爸一如既往淡然地說:“爸爸會找機會跟他解釋的。”
妹妹不懂,但爸爸的承諾總是作數的。
她和她的雙胎哥哥睡一個房間,兩人早就已經可以自主入睡了,也不需要誰給講童話書念繪本。但晚上閉燈後,突然傳來哥哥的聲音:“你知道’死‘嗎?”
妹妹說:“不知道。”
“gne。”
“Ik。”妹妹小聲強調。
翌日清晨,他們在傭人的伺候下換上衣服,乘上阿爾法保姆車,前往市內。
陽光很好,在後排的安全座椅上,哥哥把魔方交給妹妹打亂,接著由他複原。這是他沉浸時間的方式,就是有點兒L短,最初是幾分鐘,後來是幾秒。
不知道為什麼大人總喜歡看他玩魔方,兩歲多能獨立複原三階也沒什麼了不起吧。但這成了逢年過節的必備節目,並且每個人都要搶著來打亂他的魔方——討厭。他隻允許妹妹打亂。
車子在一處綠蔭掩映的建築前停下。
“太爺爺!”
一聲歡呼,兩人先後熟練地爬上那張白色的床。
“哎!”向聯喬永遠是這樣的語氣答他們。沒有人知道他已經不再有太寬裕的行動能力,也已經不太能調動出這樣愉悅、鬆弛且富有中氣的聲音。
太爺爺是溫暖的。在龍鳳胎的心目中,這是全世界最慈祥的人(遠勝過在香港的外公),雖然他的手臂上都是深淺不一的褐色斑點,手背上的青筋粗而浮腫,房間裡又總是有一股奇怪的消毒水味,但他們還是很喜歡一左一右偎在他
胳膊下,陪他聊聊天。
他會說十一種語言_[(,給他們講十一國的民俗童話。
“太爺爺,你會死嗎?”妹妹小小聲地問。
向聯喬的詫異先從眼神裡透露出來,接著才慢慢浮現在鬆弛的皮膚上:“會,當然會。”
“‘死’是什麼?”
雖然向聯喬也秉持著小孩需要建立正確的生死觀這一教育理念,但對於三歲多的孩子,似乎為時過早了。
他沉吟一會兒L:“死是一件浪漫的事。”
“浪漫是什麼,好的嗎?”妹妹懵懂地問。她已經有樸素的好壞觀,幫她衡定事物性質。
“Rmantic,我想它不能稱之為好壞,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浪漫。”
這太複雜了,龍鳳胎聽得懵懵的,雲裡霧裡。
“那你喜歡嗎?”哥哥抓著他身上軟軟的藍條紋襯衣:“太爺爺。”
“它要是太早來了,我就不喜歡,至於現在來,那就剛剛好。”
“噢!”妹妹眼睛亮起來,“所以太爺爺喜歡‘死’。”
向聯喬笑得一把骨頭快要散架:“不不不,沒有這回事。”
啊,又不懂了。
“你們還太小,”向聯喬一左一右地摸摸兩人的頭,“還不能理解這些,不急,不急。”
哥哥學他說話:“不急不急。”
妹妹高興地說:“那我也不急。等我長大了,我自己跟你說,不用爸爸。”
向聯喬:“說什麼?”
“名字。”妹妹眨眨眼,似乎感到了一絲為難和羞怯:“我想改名字,可是是太爺爺取的,爸爸說等我長大了再說。”
“哦。”向聯喬慢吞吞地應了一聲,一雙眼睛因為微笑而眯起,“為什麼呢?”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嘴地說了——妹妹主要說,哥哥補充說。
“所以,你覺得這個名字像男孩子。”向聯喬聽懂了她小小的煩惱。
妹妹點點頭,圓滾滾的黑瞳孔中有些困惑和難過:“這是個聰明的名字嗎?彆人都以為是哥哥的。”
她有一點點遲疑,想自己是不是配不上。
“你覺得哥哥比你聰明?”向聯喬溫和地問,極度衰弱的身體上眼神清明。
雖然她不想承認,但好像是的,最起碼她暫時沒辦法背那麼多魔方公式。
“這個世界上,有的人天賦來得早,有的人天賦發現得晚。”向聯喬語速慢慢地說:“不急,不急。”
“至於你的名字……”他緩了一緩,仍然很溫和:“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字,我們郢橋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換了。”
郢橋。這個總被認為是男孩子的名字叫郢橋。
郢是地名。聽說楚人不論遷徙到什麼都城,那裡都會永恒地被喚作“郢”。
她也想過,為什麼不是穎喬,或者彆的什麼字。這兩個讀音裡麵有好幾個是“屬於”女孩子的字,獨“橋”字硬朗。
很多年
後,郢橋變得執著於介紹自己的中文名字:“我叫郢橋”,而非Yvette”。
“大小喬的喬?”
“不,橋梁的橋。”
至於她的哥哥,名字含義一目了然:嘉程。
“也許我的太爺爺認為,在如今的時代,男孩子找到自己的前路總是輕易些,所以祝他前路風順就好,而女孩子總要麵對更多的晦暗、誘惑和對人生有害的嘉賞,所以他希望我可以是不變的橋,堅定的自己。”
那一天的回程,郢橋在保姆車上歪著腦袋睡著了,陽光透過車窗,曬在她抱著玩偶的臉上。嘉程也睡著了,為妹妹獲得未來的改名權而暗自開心,並偷偷地下決心,一定要找個機會把自己名字改成——奧特曼!
同一天,時差倒退十小時,飛機滑行降落歐洲小國機場。
“爸爸。”
鈞馜太困了,眼皮子強撐著,講話哼哼唧唧。
“嗯。”
鈞馜:“我想要弟弟妹妹。”
商邵漫不經心:“郢橋和嘉程就是你的弟弟妹妹。”
“可是郢橋和嘉程不能天天見麵、天天玩。”
商邵的思緒暫停下來,視線也從筆記本上移過來:“你想說什麼?”
鈞馜又重複了一遍:“我想要弟弟妹妹。”
“這你得跟媽咪申請,她說了算。”
“那撒嬌有用嗎?”鈞馜躍躍欲試了。
商邵勾了勾唇:“跟上帝祈禱比較快。”
鈞馜:“……”
看吧,她爸爸又在說一些不準備讓人聽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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